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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些话,都是姜卿昨天在下车前一字一句教他们的,在姜卿看来,傅池砚知道他们和姜卿的关系,就不会轻易动刑。
但如果他会呢?姜卿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后果。
慕秋面上变得有些慌乱,但很快镇静下来,“傅少这么做,实在是令人不齿。”
“把别人谋生的看家本领路子给断了,呵…”
傅池砚只是挑眉,并不回应,整个人坐在椅子上往后靠。
越泽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定定站在原地,等傅池砚的示意。
昏暗的审讯室角落有生锈的水龙头,因为使用年限过久而有些松动,水滴汩汩往下流,滴进被狱警放到那里接水用的水桶里,一声声仿佛滴在每个人心头。
良久,杨春好被人从其他牢房抬了过来,兴许是他的体格比慕秋强壮太多,狱警们选择率先折磨他,没敢动用明显的刑罚,而是用了新型的针剂,让人骨头缝里都像有蚂蚁在爬。
杨春好被抬进来时整个人好似被水浇了满身,但细细看去,都是他身上出的汗,印湿本就黑漆漆的审讯室地板。
短刀从傅池砚腰间的刀套里被抽出,被灯光敏锐捕捉散发出寒光,看得出是一把能够一刀破喉的锋利好刀。
刀锋堪堪抵在地上躺着的杨春好咽喉,因为药物作祟令人难耐,他在地上扭曲着发抖,浑然不觉刀锋已经擦过他的皮肤渗出一丝鲜血。
“傅少.....”
慕秋的嗓音终于有了颤抖,那瘦削柔软的骨头也恍若在手和脚的铁镣铐下被压垮。
他必须要想办法救师兄。
“傅少,您想知道什么?”
慕秋的声音轻得像刚才一样,但喉咙进过水不再沙哑,清晰可闻。
这个时候傅池砚反倒无奈地舒了口气,他本没打算在杨春好身上动刑,只是往往被抓进这里的人没有完好离开的,狱警也习惯了嗟磨犯人,被越泽亲自领进来的慕秋他们不敢动,就动了跟在后面的杨春好。
“我的话不说第二遍。”
傅池砚直起身,刀柄在他手中转了一圈,锋利刀刃未伤他分毫,可见他玩刀有多出神入化。
慕秋有些地方其实神似姜卿,比如脆弱的脖颈,细嫩的皮肤和那容易含泪的眼。
现在他就是眼眶通红地盯着地上的杨春好,全然没看掌握着他们生死的傅池砚。
那一瞬间傅池砚想到了姜卿,她是否能不顾忌世俗的目光,只坚定的看向他?
随后他微微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当他怀疑慕秋开始,姜卿在他面前所做的那一切都变得有了目的。
他应该把所有精力放到抓住这些蛛丝马迹上。
但是他甘愿,甘愿被姜卿利用到死。
死在姜卿面前,从前傅池砚想都不会想,甚至若是有人不在他面前避谶提到死字,都会被他责怪,被枪毙是常有的事。
在和姜卿再次接触以前,他也只会想到他掐紧姜卿的脖子送她去死的画面。
“笙玉楼只为姜小姐打点一些杂事,我已经说过了。”
再次抬眼的慕秋已经把眼角的泪硬生生憋了回去,眼底的坚毅若是其他人看了去都要拍手叫一声好。
铁骨铮铮的戏子。
在乱世最不值钱了。
傅池砚忽然有些厌倦,他确实是因为姜卿不敢轻易对慕秋他们动手,但慕秋三番五次在他面前说假话,他真的要忍耐吗?
好在这个想法没在傅池砚脑海里盘旋太久,就有心腹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对越泽耳语一番。
越泽下意识看向傅池砚,随后心腹退后,越泽上前把消息上报傅池砚。
“傅统领,中田来信,他说要找的人已经把所获信息带走了,他很生气,恐怕要借机讨伐....”
傅池砚和慕秋就是在这一刻对视上,慕秋对上他时,眼神从来不似看姜卿那般复杂,说明他对姜卿有着别样的心思。
至于是什么傅池砚不想管,他现在也无所谓了。
“把杨春好丢回笙玉楼,走。”
傅池砚利落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慕秋坐在老虎椅上发愣,傅池砚就像来这里走了个过场,戏唱完了又走了,姜卿其实料想的并没有错。
他会为了姜卿放过慕秋和杨春好。
紧接着在旁边候着的狱警把他粗暴地拎起来,又把慕秋带回暗无天日的牢房。
*
姜卿被傅池砚禁足傅宅,哪儿也不允许她去,是以她根本不知道慕秋和杨春好被捕一事。
直到那天晚上她二楼房间的玻璃窗被轻轻敲响,一道敏捷的身影攀在墙边,姜卿走过去拉开玻璃窗,是那天给连忠送药的男孩。
他因为多年来食不果腹导致身材瘦小,为了谋生练就了一番非凡的本领,比如翻进傅宅,又爬上几乎没有落脚地的墙面,找到姜卿的房间。
“姜小姐,慕先生和杨大哥都被抓了!我们好几天没见到他们了。”
男孩名叫洛布,慕秋很喜欢他,机敏果敢,又有一身功夫,常常把他带到身边去做事。
“被傅池砚抓了么?”
“对!求求您救救慕先生他们吧,如城的百姓都知道,进了军部大牢没被扒一层皮是走不掉的。”
他黝黑的瞳仁里有焦急和不安,还有更迫切的祈求,看得可怜。
“傅宅不宜擅闯,太过危险,我会想办法的。你先回笙玉楼,尽快给近期收留的难民安排去处,如果傅池砚派人过去,记得慕秋给过你的说辞吗?”
“记得。”
“就按他的安排行事。”
洛布点点头,又撑着窗框翻过窗台,隐匿进夜色里。
翌日中午,姜卿坐在庭院里看书,因为出不了门,她的头发就平平铺散开,用发夹取了鬓边两侧夹在脑后。
傅池砚似乎知道只要回来就容易心软放过姜卿,所以一直都不曾回傅宅休息。
有一声巨响从很远的地方遥遥传来,姜卿放下书,心脏在那一瞬间隐晦的揪紧,她回过头去看一直跟在身后的管家。
“您听到了吗?”
“什么?”
“爆炸声。”
管家沉思了一秒,“也许是别的什么,如城这么安全,不会发生爆炸的。”
姜卿正回身,她不会听错的,是爆炸声,至于是哪里,她因为不太熟悉如城所以判断不出来。
她的手指似乎是内心感受到不安,无意识捻了捻已经合上的书页,“我要见傅池砚。”
“姜小姐,请别为难我,傅少什么时候回傅宅您就能见到他了。”
“打电话给他,我现在就要见他。”
管家陷入沉默,终究还是带着姜卿回到客厅,当着她的面拨通傅池砚军部办公室的电话。
管家毕恭毕敬地把听筒放进姜卿手里,听筒对面久久不曾有人接听。
傅池砚正常情况下都会在办公室,但今早傅家一个位于中层职务的亲戚忽然在前往军部的路上被刺杀,傅池砚本来就因中田一事一夜未眠,又马不停蹄赶到现场去看那人的死状。
一枪打进心脏,因为傅池砚的到来没人敢动那具尸体。
傅池砚戴着黑色的鹿皮手套,一步步靠近尸体,在他身侧蹲下,欣长手指直直伸进心脏处的血窟窿里,已经冰凉的尸体内里也是凉的,好在戴着手套感受不到。
但那搅动血肉而挤压出血液的声音还是落进周围所有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