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兄长和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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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兄长和弟弟

杨休一直跟着布雷走到了伯爵府深处，一个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当然也不会有人打扫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一座楼阁，一座已经旧的快要腐朽甚至地板仿佛随时都会碎裂的楼阁。这里杨休自然是熟悉的，而且当杨休中走进这处院子之后，他已经忘记了走在他面前的布雷，他只是想起了七年前自己在这个地方找到的东西。

也就是那一次，真正的改变了他的一生，光阴真是最奇妙的东西，七年，原来能给人这么大的改变。杨休不禁在想，如果他七年前没有走进这个地方，没有找到李洛－艾格斯的遗留，那他现在会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一个饱含学识的小贵族？是不是安安稳稳地生活在博格平原？是不是也不会有今日的烦恼？

这样一想，自己那天找到的好像不是什么大机遇，反而像是一个早已安排好的诅咒了。

可惜，世事大多如此，要回报就要有付出，要成名得利，自然要忍受平凡人不能忍受的东西，杨休又不禁想起了李洛－艾格斯，又想起了巴顿－鲁道夫，还有死在贝蒙山的加百利神父，以及皮尔斯家族的长老和靳东－梅隆，自己的骑士亚文－斯科特，甚至还有伟大的虚祖陛下阿拉顿。这些人，他们是不是付出了更多？

一代英雄李洛－艾格斯何等豪气干云，他的尸体却都支离破碎，一位念气宗师巴顿－鲁道夫，死时更是被人暗算，被神教追杀悄悄地在贝蒙山中陨落。加百利神父虽在神教，虽是一位强者，却只是一个陪葬品，皮尔斯家族个个本事不凡却终身不进入朝堂，靳东－梅隆少年成名却血债累累，亚文－斯科特出生豪门，如今却被帝国通缉不得不在他的身边躲藏着，自己的老祖宗阿拉顿。。。死了已然多久，灵魂还存在一个徽章里忍受无尽的枯寂和等待。

他们每个人，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响当当的人物，可到头来的结果，哪一个又是称得上一声好，一声美满？

难道这就是强者的诅咒？你要成名，你要力量，就要受到这种诅咒，杨休已然有了力量，已然成名，所以他的诅咒已经来了吗？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布雷已经停下，转身，帅气的脸庞上带着愤怒看着杨休。杨休当然也看着他，哪怕不喜欢，哪怕感情不好，但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帅气少年，真的的确和他很是相像，同样的金色瞳孔，同样苍白的脸颊，同样清秀的五官。若说他们有哪些不同，那就是他们的头发和眼神，杨休的发色是黑色，布雷则是和父亲一样的金色。杨休的眼神更加淡漠，此刻更是带上了一丝忧虑，那是在他来到帝都，回到家之后就自然而然产生的忧虑，还有笑容，杨休是爱笑的，他的脸上也总是带着笑容，但他的笑容里，绝对是平和的。可布雷不同，这是一个不爱笑的少年，或许在他看来笑容是一种讨好别人的表情，也或许笑容会让的他天才的光环受到影响，毕竟天才该是神圣高傲的。

神圣高傲，往往也就代表着不近人情，所以布雷不笑，他的脸上似乎只有傲慢，当然此刻有了其他表情，愤怒和不甘。

当然不甘。

自从幼年懂事，布雷就是在别人的夸赞和羡慕中成长的，他是一个天才，出生就觉醒念魂拥有二等念魂的天才，谁见了他都要喜欢他，追捧他，就连父亲出去和人应酬，聚会都喜欢带着他，因为他是雷德伯爵最值得炫耀的孩子，他这么一个天才少年，又出生在伯爵府，金汤银勺，按理来说一定是很满足了，但是不，有一件事，布雷很在意。

那就是他的哥哥。杨休－艾格斯。这个小时候和瘟疫一样挂在他天才光环上的名字。每个人在说起天才的他的时候，总会说一句，这位就是天才布雷少爷，他还有一个没有觉醒念魂的哥哥。

他是天才，却有一个没有觉醒念魂的哥哥。这是多么大的屈辱！在布雷的心中，就好像是他把那个哥哥的什么东西抢夺了一样，仿佛他是多么的幸运，仿佛他的天才就是一个天大的****运一样！

所以布雷不能忍受，所以他不求别的，只求自己的这个哥哥能争气一点，能有出息一点。那样他就会好受一点，所以他一直没有给过这个哥哥什么好脸色，直到这个兄长离开了帝都，他都只希望后者不变成一个颓废的纨绔就好。

他想错了，真的想错了，他的这位兄长不仅没有颓废，没有变成纨绔，反而变成了一个幸运儿，一个智者，一个富豪，一个年纪轻轻就手握两个军团据说连罗兰城城主想见他一面都要上门邀请的人！

最关键是，有关他这个哥哥的传闻太多了，艾格斯城堡前力敌皮尔斯家族长老，功力卓绝已然隐隐成为大陆后起之秀中的领军人物，念气功力已然达到这种程度。

当伯爵夫人过生日的时候，当远道而来的博格平原特使送上了那件完全由玉石编织成的铠甲的时候，布雷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帝都传闻最富饶的公爵，杜邦公爵竟然当场不顾形象像喝醉酒一样跑到那件玉石铠甲面前，然后他颤抖的，甚至不敢伸手去触摸那件玉石铠甲，他的声音颤抖着说出了那副铠甲的名字。

“德美亚守护。”

德美亚守护，布雷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可他记得之后这位公爵很是诚恳的表达了今日过后，不管什么时候伯爵夫人想要转手这件铠甲，他都可以用他的三分之一家产来换取这件玉石铠甲的愿望。说这句话的时候，杜邦公爵的态度是几近于请求的！一个公爵，向一个伯爵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代表的意义已经可想而知。

那可是帝国最富饶的公爵，杜邦公爵说出来的话，而他的三分之一家产，天知道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而这件玉石铠甲，仅仅只是他的哥哥，一个远在穷乡僻壤的小贵族送来的。

他呢？他这个身在帝都，身为天才的弟弟，能够送给母亲什么？

没有，不是没有礼物，而是绝对没有一件能比得上那副铠甲，那副德美亚守护铠甲的礼物。从那天之后，布雷知道了一种比有一个废材哥哥更痛苦的事情。

那就是拥有一个更加优秀的哥哥，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情更让他感觉糟糕的了。

布雷此刻就站在略显泥泞的院子里，脸上带着愤怒看着杨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杨休的思绪仿佛还没有回来，他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你不如我，甚至不如一个普通人，我的兄长怎么能是一个不如普通人的人？”

“所以你讨厌我？”

“那是以前。”布雷道。

杨休不禁回神，道：“那现在呢？”

布雷咬着牙，满脸的愤怒：“现在我不但讨厌你，而且恨不得讨厌得杀了你！”这句话，布雷说的声音不大，但杨休可以听出这句话里蕴含的坚定和痛楚。

所以杨休又轻叹了一口气，这是在心里叹的，这次回来，他学会了一件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这件事他已经做了很多遍，就是叹气，在心里叹气，而他的脸色总是淡漠的。

也许正是这脸色，哪怕他是在叹气，也没有让任何人感觉到他的累和痛。

“因为你嫉妒？”

“是嫉妒的要命。你为什么不依旧是一个废物？你为什么要变得这么快？变得这么厉害？”

杨休沉默。如果布雷还是四年前那样满脸倨傲，他不介意打压打压自己这个弟弟的傲气，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所以杨休感受到了一丝心痛。可他能说什么？

可他还是开了口：“所以你恨不得杀了我？”

“是。”

“没有了我伯爵府就只剩一个天才，一个布雷少爷。”杨休笑了。

布雷还点头。“是，”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杨休的暗金色瞳孔平静得看着这少年，平静，是因为没有波澜，没有波澜是因为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因为掌控所以不在乎，正是这种不在乎，让的布雷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怒火。

“四年，你不在的四年里，我学会了六十六种念诀，我今年十一岁，可念气功力已经有三十年的功力。我的念魂是二等念魂，你应该知道我的念力有多厉害。”

念魂的等级，本就能注定很多东西的。

杨休当然也知道，所以他点头。

而后，布雷的拳头已经动了，这个天才少年，带着他四年来的努力，四年来无时无刻不想挥出的一拳，带着全身的念气功力，拳头上爆发出了黑蓝色的念气光华，一头黑蓝色的虎影仿佛在他的体表浮现，他就如一头猛虎，一头发狂发疯的猛虎，挥出了自己的利爪。

杨休没有动，这样的一拳，这样的一爪，这样的一个攻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无论是出拳的气机还是动静，他都不需要动，面对血蔷薇那种杀伐之重的人他都已经不需要动手，何况是布雷？

或许现在的布雷的确已经是有登堂入室的武者了，但是却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这大陆上，或许已经很少有人能突破御念珠触碰到他了，触碰到他也不一定能透过他无时无刻散发在体表的雄浑念气了。

可是事情往往是没有绝对的，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也可能发生的。

罕有人能突破的御念珠如果没有用出来自然能够被人突破，雄浑的阿拉顿陛下的一半功力如果收缩到极致，自然体表也就成了一个平凡的血肉之躯。

所以，杨休倒下了。

被一只萦绕着黑蓝色光华的拳头，被一只浮现着猛虎的身影，一拳轰在了小腹上，轻易的撕裂了他的肚皮，狠狠的将他轰了出去。

于是布雷愣住了。

于是杨休笑了。

布雷疑惑：“为什么？”

他今天来不是来赢得，他已经做好了输的准备，他只是来发泄的。

杨休的功力再度充盈了身体，覆盖了小腹上的痛楚，他起身，脸色却更加苍白，自然也听到了布雷的话。

为什么？

这问题，他已然回答不出来了。

就好像他也问不出来，那位为什么要杀他一样，有很多东西，本来是不需要回答的，而有些东西，也本来是问不出口的。

杨休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了布雷，他就静静地站在泥泞的院子里，而后，他的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佝偻着背脊，穿着一身麻布粗衣，脖子也弯着，头也总是低着，褐色的长发盖住了他的半张脸，这样一个人看上去就是孱弱的。未来伯爵继承人的身边，总是要有些特别的人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但是如果有人真的认为他是孱弱的，那这个人一定已经离死不远了。

“为什么？”

他又听见了布雷的喃喃自语。但他只是沉默着，很多问题不需要答案，就像很多事情不需要解释一样。但是这个身影看着院外。他的眼中绝对是凝重的。

他相信，如果之前出手的不是布雷，如果之前出手的是他或者换做任何一个别的人，那么现在这个院子里，一定已经多了一个死人。

那个死人绝对不会是那个少年的。

杨休的这幅样子，当然也不敢让红衣看到，巧的是，他正好碰到了马勒侍卫长，而且这位侍卫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就要跟着他了。这让杨休想起了父亲和他说的会把自己的护卫队暂时交给他的话。而对他受伤的原因，似乎马勒也清楚的很，马勒的话真的很少，能不问的他当然不会问。

在马勒的房间里处理了伤口，换了身衣服，杨休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帝都贫民区的小伙伴来，所以杨休突然想要出去看看自己的那群小伙伴了。

“马勒叔叔，这么好的天气，出去走走吧，”

“好。”

就在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马尔夫却送来了一份邀请函。

一封念气公会的邀请函。

在看到这封邀请函的时候，杨休突然看到一直很是平静的马勒侍卫长那如剑一般锋利的眉头好像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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