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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了点酒喝,我酒量不好,现在很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喝醉酒其实很痛苦,一点儿也不舒服,但至少不会清醒。有些东西不是清醒着足以承受的。柳无空没有亏待过我,他给了我恋人应该给予的一切,甚至超水平发挥,毕竟他比人类要强大许多。但是如果这背后没有感情这种东西,那我们的过去就完全变了味道。
虽然回头看,他还是保护我,照顾我,哄我开心,和我亲近……但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我也想过要不闻不问,乖乖呆在这里,他觉得可以了的时候,我们再继续好好过日子。但是下一秒,我内心深处就有个声音再说,不要。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矫情。我明明是喜欢他的。
所以到后来我完全放弃了思考,太难受了,我又不聪明,看不开,也想不通。我喝着酒蹲在洗手台上哭,希望能问问老柳这是不是真的,又怕他来了,却连说谎都不会。他不会说谎,他是存真的,但是他会躲藏。现在我已经不能再装糊涂了。
我佝偻着背蹲在那里,又醉又饿,喝得都快弥留了,倒是在镜子里看到了他。他跟我一样狼狈,大概是因为互为镜中人的缘故。他看着我,跟任何一次一样,静静的,仿佛忧伤。
“柳无空。”
他嗯了一次。
“你把我关在里头两天了,还没有回来。”
他说对不起。他说小朋友,我办完事回来接你。
“有什么大事不能跟我商量么?你总是这样子。”
他不安地动了一下,把重心从左脚挪到右脚,笃定地说:“没有抛弃。”
我喝进去的酒都变成眼泪哗哗往下掉,蹲得离镜子近一点。“柳无空……”
他嗯,乖乖把手贴上来,和我扶着镜子的手贴在一起。玻璃镜面冰凉又坚硬。
“你不能说谎话。”
他愣了一下,然后请我别再往下说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摇头或者点头。”
他梗着脖子站在那里,最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是……把无用的感情,都给了我么?”
我凑得太近了,镜面上起了雾,渐渐失却了他的眉眼。可我却清晰可见,他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他还想说:“但是……”
我摇摇头,没法救了。对于我来说,柳无空就等于整个世界加上整个世界的未来,但是现在整个世界都在他点一下头的功夫里碎掉了,也没什么明天可以期待。他实在太欺负人了,让我发觉自己只是倚着镜子做了一个醉醺醺的梦。我做过太多太多的美梦,醒来的时候特别特别空虚,而且一旦醒来就没法装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我发愣的时候,柳无空蹲在墙那边,轻轻敲玻璃,叫我,小朋友。
我不理他,要走了。走出卫生间关上门的时候,看到柳无空贴在镜子那边,低声说,“小朋友,我会在世间万物背后等你的。”
我哭得更凶了。不要等我了你这个混蛋,我以为你只是EQ低,敢情你连E都没有,从前觉得再怎么EQ低总能慢慢教,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没办法了……我都没法想象柳无空是怎么看我的。这是我太太,所以再蠢也能接受,要好好待他?
我胡思乱想头痛欲裂地在床上躺了半晚上,早上起来又是重复的一天,不过我再也不打算去上学了,粗粗拣了几件衣服,打算去火车站。虽然永远都在过去的某一天中度过,但好歹世界够大,打算去外面看看,散散心。
结果我打开家门的时候看到柳小于。
那个坏小孩,穿着两天前失踪的时候我给他套上的青绿色鳄鱼卫衣,小书包拖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脏乎乎的,好像跟别人在泥地里打过架。换做以前我简直要打他了,但是现在我赶着去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忘掉那个没心没肺又不负心完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的前夫,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柳小于却蹬鼻子上脸了。他居然扑上来就打我!他不到我腰高,一伸手就捶我小*!他还踹我胫骨!我赶紧把他两只手抓住,“干什么你,柳小于你干什么你。”
“你坏!”他咬牙切齿,要来咬我的手,“你害爸爸伤心!”
我艸他根本没有心!没有!他的心在我这儿呢你个小混蛋!还有,我是你妈妈好么!我果断放下背包,把他提到膝盖上扒下裤子就一顿胖揍,揍完就走。柳小于一路哭,一路叫骂,让我滚滚滚,他们五个人才是幸福的一家,最后牵着我的衣角上了火车。我真是奇怪了,“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柳小于又开始满嘴飙脏话,从他长达十分钟的骂娘中总结出一句话的有效信息:“爸爸叫我来保护你。”
保护个屁,都把我锁在镜面世界里,藏得还不够深?
柳小于骂我的时候餐车推过,他看着方便面眼睛很直,还吞口水。我给他买了盒泡面,又买了那种五块钱一杯的咖啡,装在纸杯里只有半杯满,给他喝。柳小于哼哼两声:“你贿赂我,我也不会跟你好的。”
我很奇怪,呼噜他头毛:“你为什么从一出生就跟我不对付?”
柳小于哭了:“你居然要打掉我们!你不想要我们!大哥为了证明我们都是好孩子,还出主意让大家努力摆出一张人脸,以为你会喜欢!结果你还是要打掉我们!我不要做你的儿子了,才不要!”说着一头扑进了我怀里哇哇大哭。他的小弟弟也怯怯地走过来,倚在我腿脚的影子边,我感觉右脚踝有压力,仿佛有个小孩坐在那里。我按照靳穆的方法,掰了块方便面递到影子的手边,他一愣,兴高采烈地接过去了,吃完蹭蹭我。
我有口无心地哄着柳小于,望着窗外。窗外是不下雨的阴天,动车经过山野,绿油油的农田中央点缀着农村小楼、窄窄的水流、成群经过的鸡鸭,每一样都如此鲜活;经过城市,就会看到小小的道路,车来车往,路边有造型别致的路灯,路灯上方有纵横牵拉的电线;停站,许许多多陌生的、有自己故事的人拎着箱子上车,拎着箱子下车,站台上一错肩从此再也不见。天上开始打雷,我觉得有点奇怪,前几个重复的日子都是晴天,今天为什么开始下雨……
“砰”地一声,突然有人拉开了我们这节车厢的移门冲了进来,满头满脸地血。我看到他吓了一大跳,他却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
我站起来:“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我家大公子抱过小于,牵着我往外走,“这里不能再呆了,这个结界很脆弱,在彻底破裂之前我要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WTF!
“什么意思?这个结界关着我是因为外面不安全?”
他惨笑了一声:“你不会想看到外面的。”
我真是受不了。“他为什么又要玩那么拙劣的游戏!既然外面很危险那就告诉我啊,哪怕担心我要骗我……至少不要每天重复前一天,这样也太容易戳穿了!”
话音刚落,老大牵着我的手突然一用力,回过头来严厉地看着我,唇角绷得很紧。就在我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刻薄话的时候,他低下头,低声道,“你没有感觉到么?他虚弱得甚至没有办法通过他自己设下的结界。昨天我发觉有其他神族通过的痕迹,幸好你没事。”
我被他的话弄得心烦意乱的:“那个只是靳穆,没事。你爸爸他怎么了?”
“靳穆?”老大停下脚步,“他来做什么?”
我涨红了脸:“我请他帮忙离开这里,他同情我的遭遇却帮不了我,最后还问我要了一滴心血赋予他的雕塑灵魂。”
老大啪地一声,把老三摔在了地上,整个人开始发抖。
“靳穆过去几天都与我们并肩作战。他知道父亲把你封印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你!他不会说出同情这种话!”
我也一愣,“你说他是假的?一个假的靳穆来到这里取走我的心血?”
老大双目呆滞地摇摇头:“也许从来没有真过……天呐!他在调虎离山!现在父亲跟他单独在一起!”
说完他就跑了几步变成一只鸟急速地朝东方飞去。老三老四也一骨碌爬起来,变成一双小鸟,想要起飞。这个时候天整个都阴了,头顶雷鸣不止,听起来十分可怕,像极了老柳任性要毁灭整个城市那天。老三飞到半空中,雨点就落了下来,那雨点如此沉重以至于一下子就将他打偏了。我跑过去把掉下来的老三接到手心里。他又回到了小孩子的样子,瞪圆了眼睛捂着手臂,“好疼啊!好重的雨。”
我看着站台外的倾盆大雨,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雨是红色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
在这一场血雨中,偏远的高铁站台,远处翠成一片的农田,通往城市的道路上忙碌的小车,来来往往拖着箱子的旅人,都被洗刷殆尽。他们的身体支离破碎,渐渐淡出,露出背后钢青铁冷的城市废墟,残缺*的人类尸体,寂静的校园大门与躁动的群鸦。我不在车站,我就在寝室楼下。天是红的,地是红的,到处都是血与火,远处有异兽的嘶鸣,但再没有人哭喊。
末日。
我见到了末日。
我在镜子里自怨自艾的时候,柳无空用一面镜子挡住了我的眼睛。我在那里照旧上学,放学,考试,愁着愁那,而镜子的那一面,早已世界末日。
血雨很快没过了脚踝。我们全身上下都像是被血淋过一样。血雨是温热的。我颤抖着问老大,“这是人的血么?”
他摇头,整张脸都开始抽搐,然后流下了眼泪。他只是一直摇头。
“这是神的血。”
有人在背后说。
我回头,看到靳穆。
靳穆提着一柄长枪。那柄长枪看起来就像是骨骼,骨骼的尖端洇着血,血渗到骨子里去,洗不掉。“传说染上基督心血的长枪能撕裂一切,包括基督,因此被叫做’命运之矛’。但没有人知道,它的另一个名字是‘昆古尼尔’,意思是永恒。它的力量单纯且强大,一击必中。制作它的材料,是‘世界树的枝条’,主神本身的骨骼。看起来没有人能得到它,但是,谁会想到,主神同时把他的肋骨与心血,放在一个人的身上。”他笑着,擦着枪尖。“你真该看看,我是怎么,杀死他的。我还可以告诉你,我把他分成了八块。看,连主神都没有办法战胜命运和永恒。”
“你根本就不是靳穆,你是章立天……”老大咬牙切齿。
靳穆,或者说章立天,委婉地笑起来,“真有靳穆这么个人,逃脱过我的精神攻击么?真有靳穆这么个人,反杀了我神进而得到神格么?你们都太天真了。”
他愉悦地鞠了个躬,像一个小丑。“我是骗子之神。”
然后,他举起了命运之矛,对准我,“现在,轮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快E了,会HE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