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后,我正坐在屋内静读古谱,却听得轩内传来锄锹铲地之声。我心下很是疑惑,正打算唤琼奴过来问问是怎么了。就见琼奴急匆匆跑进屋内,喘气道:“小姐,你快来看,今早皇上命人移了两棵红梅树来琼华轩,现在司苑房的太监正在刨坑栽种呢。”
我听了,也很是惊讶,忙下榻随琼奴出门去看。
院内正在忙碌的宫人见了我,忙行礼道:“奴才见过贵人小主,小主吉祥。”
为首的一名太监迎上前来,打了个千,道:“见过小主,奴才是司苑房掌事太监康永年。”
我微微颔首,以示答礼,道:“康公公好。”
“昨晚含元殿传来皇上口谕,说小主这琼华轩冬来万木凋零,所以特意命咱们司苑房给小主移来两株梅树,供小主闲来赏玩。”康永年满脸堆笑道。
我扶着琼奴走下青石台阶,看着那两株用红缎包着枝干的梅树,枝干骨劲苍毅,朵朵红梅含苞欲放。我朝身边侍立着的康永年,问道:“这梅树风姿俊朗,果然是极好的,可是从春寒园内移栽过来的。”
“这两株梅树是前几日越州上贡来的,越州地处江南,梅树也迥与咱们北地,别有一番风姿。奴才瞧着还看得上眼,所以才特意选来移栽在小主轩中的。”康永年陪笑道。
“不过两株梅树,不想公公如此上心,有劳公公了。”这越州的梅花在北地是极难见到的,怕是走了千里水路才运到京城的。
“哎呦,瞧小主您说的,小主的事情奴才哪敢不上心呢。您说是不?”康永年抬头看向我,满脸的巴结表情。
是了,在他们这些奴才眼中,我现在是皇上看中的人,一时炙手可热,他们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呢。
我微笑道:“还是得多谢公公费心。”
看着太监们把刨好土坑,将两株越州红梅小心栽种好。司苑房的人见事情办妥了,便由康永年领着告退了。
我走近身子,细细赏着这两株南地来的梅花。琼奴在一旁笑道:“皇上果然看重小姐。昨夜不过羽香随嘴提了一句,皇上就记在心里了,这一大早就喊人给小姐送来这两株梅树。”
我转脸嗔道:“不许混说。”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也是灌了蜜似的,很少有这么一个人对我如此上心。除了安生,还有,还有萧涵吧,他对我也算是上心的吧。想到这,不禁伸手碰了碰系在腰间的那个香囊,一瞬间的失神,手指上沾着淡淡惠兰花香。抬头,冬日阳光还是有些刺眼。
琼奴走上前想扶我进屋。我转身,见书竹抱着个东西疾步从身旁走过,脸上掩不住的喜气,只顾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红绸包袱,连我站在院内也没有看见。
我心生好奇,开口唤住她。她猛地听到有人唤,急转过身来,见是我,急忙跑过来,口中道:“原来小主在这,奴婢正打算去找小主呢。”
“何事这么着急找我?”我笑问道:“这手里捧着的是宝贝?”
“正要拿去给小主看呢!”书竹笑着打开怀中的红绸,沉甸甸的,原来是不少银子。
我见她抱着这么些银子,很是不解:“这些银子是哪来的?”
“正要回禀小主呢,今天一早,内务府总管梁久福就领着小太监过来了,说是给小主赔罪来了。”书竹瞅着我,眨巴下眼睛,笑道。
“赔罪?”
“嗯,梁久福亲自捧了这些银两过来。说前些日子当差的人不仔细,把咱们宫里的月例给弄错了,所以今日特意亲自将上回缺了咱们的银两给送了来。”书竹说到这,掩嘴笑了起来:“奴婢平日里瞧这梁久福作威作福惯了,今日突然见他那副孙子样,实在好笑。”
“弄错了?我记得琴梅那日回来的时候可是说,内务府的说的,皇上要裁剪**用度,所以才减了月例银子的。”琼奴侧头看向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既是内务府总管亲自送来,那他人现在哪呢?”这内务府总管虽然只是从四品的宦官,但却掌着太微城内各个宫室一应用度,算是轻易不能得罪的主,既然他亲自来了,我少不得要见见他。
“梁公公把银子交给奴婢后,就想进轩来给小主磕头请安。谁知道刚进宫门,就撞见了琴梅姐姐。琴梅姐姐上次去内务府取例银,受了好大的委屈,心里一直憋着气,今日见梁久福到咱们这来了,便把前些日子积下的郁气给发了出来。”说到此处,书竹脸上已经没有了半分笑意,语气也有些凝滞。
我眉头微蹙,问道:“她把梁久福怎么了?”
“琴梅姐姐一时气涌,就出言嘲讽了梁公公,还和梁公公说小主正在休息,不便接见奴才。”书竹说着,微微抬头,用眼光扫过我的脸庞,见我不语,继续说道:“梁公公听了好没面子,客套几句就领着小太监回去了。”
见我脸上有阴郁之色,琼奴忙劝道:“虽说琴梅这事做的鲁莽,但,先前却也是他内务府不对。再说如今警醒他几句也好,也好让他懂得分寸,知道忌惮。”
说完,她朝我贝齿微露,朝我一笑。
见琼奴这样说,我也就换上笑意,朝书竹道:“知道了。既然内务府把这些银两送了来,你便快分发给众人吧。把我的那一份月例给拿出来,交到针线房去,这天气愈加冷了,让针线房给咱们宫里的人赶些子毛皮袄子出来。”
书竹见我脸色转好,也咧嘴笑道:“是。”
说完,她转身便欲走。我唤住她,微一低吟,开口道:“去把琴梅叫来。”
书竹停住脚步,微微一愣,面上露出迟疑之色。
琼奴朝她点点头,摆手笑道:“快去吧。”
羽香替我奉上一杯香茶,我打开茶盖,这茶香顿时扑鼻。我问羽香道:“这不是我平日里用的碧螺春啊?”
羽香“嗯”了一声,道:“这是司茶房差人送过来的新茶,我瞧着不错,就给小主沏了。”
吹开茶沫,细呷一口,道:“还好,不过我平日里喝惯了碧螺春。”
“现在这宫里的各处,谁敢不把好东西送到咱们琼华轩呢。”这些日子里跟着我,羽香也没少受人白眼,在她看来如今可是扬眉吐气了。
我放下珐琅茶盏,淡淡道:“这宫里人都是见风使舵,不过看着皇上来琼华轩的面子罢了。再说皇上来不过听听笛曲,我病也未见好。你替我吩咐下去,咱们琼华轩伺候的宫人,依旧如常当差,不许胡闹生事。没得叫人说闲话,只当我们是得势张狂。”
羽香见我正言说出此话,忙不迭的应了。
这时琴梅走进屋来,朝我行礼道:“奴婢参见小主。不知小主找奴婢来有何事?”
我打量着她,含笑道:“起来说话吧。我这有二十两银子,你给内务府的梁公公送去,就说今日之事,劳他费心了。”
琴梅听了我的话,忙跪倒在地,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带着哭腔道:“小主,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一时意气,求小主责罚。”
我让琼奴扶了她起来,道:“不过让你去送银子,何来责罚之说。今日之事,我虽觉你鲁莽,但却也不能全怪你。”
琴梅止住哭泣,低声道:“奴婢只是气不过他内务府,之前借故克扣小主月例,现在又来溜须拍马。”
“我知道你是为我鸣不平,但,顺风而倒本就是这宫廷之中的生存之道,也不光他梁久福如此。他是内务府总管,手中颇有些权势。他如今不过是见着咱们琼华轩势盛,所以不敢怎样。宫中荣辱谁又说的清呢?我此刻唤你给他送去银子,不过是让你去给他陪个不是,这事也就算过去了。”我虽是无奈,却也只能如此。
羽香领着琴梅取银子去了。此时屋内无人,我低声问琼奴道:“过去这么几日了,也不知何彦方的药有没有配好。”
“何医士医术高明,想来这治愈红疹的药定是配好了的。要不奴婢去趟太医院?”琼奴道。
我点点头,嘱咐道:“你去太医院时仔细着些。”
琼奴去了后,回来道:“何医士让奴婢转告小姐,药已经配好,明日进汤药的时候,自会送来。”
“还好太医院有他,省了不少的麻烦。”明日药便能送来,我心下安心不少。
“这也多亏宁邺王爷了。”琼奴说这话的时候,四下看看了,见无人方才敢说出来。
萧涵,是了,来这宫中之后,他不只一次的暗中帮我,既在太医院中给我安排了何彦方,又给我送来银票,还有,还有那个香囊。若送我入宫只是一枚棋子,他似乎对我这颗棋子太为眷顾。不过,既然已经入宫,我答应他萧涵的,也要帮他做到。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大理石地砖上,一顶铜花香炉,缕缕香烟溢出,缭绕满室。我推来窗子,窗外刚刚栽下的两株红梅傲立寒风之中,梅株上的花骨朵儿饱满欲涨。
“院子里栽下这两株红梅后,景致果然就不一样了。如今雪后天晴,这南国送来的梅花,也该迎日盛放了吧!”瞳孔中红梅似火,我轻启双唇,缓缓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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