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在殿中就瞧见信妃的脸色不太好,此刻更是抚着心口,面无血色的歪倒在侍女怀里。
我让宝儿和琼奴仔细看护着和嫔先回弦月阁,然后转身对朝信妃道:“娘娘似乎不太舒服,嫔妾送娘娘回宫吧。”
信妃身子孱弱,常常不适,身边的侍女却也是服侍的熟稔了的。抬轿的太监们步履虽走的快,却也是十分平稳。
回到永和宫,我扶着信妃走近殿内,殿内的檀月疾步走了出来,见信妃面色不好,忙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慢步扶着信妃到床榻上坐下。檀月端了一盏茶来,朝信妃道:“主子,这是安神药茶,您快喝些。”
信妃微微仰头,饮下些,抚着心口,舒了一口气,似乎有所好转。
“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主子才去时还是好好的,怎么回来时却这样了?”檀月是信妃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又是多年来一直贴身伺候的,所以比起其余宫女来要有脸面的多。
“回姑姑的话,方才主子刚到畅安宫,恰巧碰到有宫女端着盆血水走出来,惊着主子了。奴婢本来想劝主子回宫歇息的,可是主子她执意不肯,也不让奴婢们声张。”跟着信妃一同去畅安宫的侍女中有人出声答道。
“糊涂东西,跟着主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能让主子受惊呢!”檀月面色不大好看,语气也多了几分训斥。
“好了,檀月,是我自己没留神,不关她们的事。”信妃开口打断檀月,然后朝战战兢兢的一众侍女们道:“你们都下去,今日也都累了。”
那些个侍女们俱是感恩戴德。满面轻松之色的退了出去。
“主子,奴婢说了让您不要去,您偏不听。”檀月见侍女们都退了出去。这才开口埋怨起信妃了。
信妃淡淡一笑:“我不过担心成嫔母子罢了,怎么到惹你一通埋怨了?”
“主子你菩萨心肠。奴婢哪里敢埋怨主子。只是太医嘱咐了,娘娘有旧症在身,不宜沾染血气的。到底是这起子奴才服侍的不周到!”檀月抱着一床锦被来,替信妃拢上。
我替信妃掖好被角,听着檀月的话,似乎信妃以前得过什么顽疾,所以不能见血光。微一迟疑。开口道:“不知娘娘是什么旧症,以致今日这般不适。若是太医嘱咐了不能见血气,娘娘就该遵医嘱,不该去畅安宫的了。”
檀月替我奉茶的手微微一抖。身子僵在那,眼光朝卧在床榻上的信妃一扫,见她面色依旧平静,这才轻轻开口道:“咱们主子以前也小产过,所以太医嘱咐。不能目见血色,沾染血腥之气。”
我从未听说信妃也小产过,陡然听檀月这么一说,立刻局促不安道:“嫔妾冒失了,还请信妃娘娘不要怪罪。”
“没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信妃似乎毫不介意提起这件事情。依旧含着浅笑,对我说道。
和信妃絮絮又说了几句,嘱咐了檀月好好照顾她主子,我便告退回了弦月阁。
这夜洗漱后,平躺在床上,我便把信妃的事情同和嫔说了。
和嫔微微叹一口气道:“信妃小产这事,我却是知道的。当时信妃都已怀了七个月的身孕了,但,却因为一时失足而致小产。听宫里人说,掉下来的是个成型的男胎。信妃就因为这次小产而大伤元气,以致现在还身子孱弱呢。”
原来信妃还有这样悲痛的过往,难怪她那么喜爱孩子,怕是因为自己失去过,所以才分外疼惜吧。
“不想信妃娘娘也如此可怜。”我长叹一口气,为信妃惋惜。
“宫中可怜人又岂止信妃一人,听说宁嫔和庆嫔都小产过,就连姜贵人生下这文琅帝姬也是百般不易呢。”和嫔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宫里女人多,所以阴气格外重些。”我的手抚上和嫔的小腹,笑道:“不过,贞儿一定要让姐姐肚子的孩子平平安安的诞生,然后健健康康的长大。”
“嗯。”和嫔纤柔手指握住我的双手,坚定一笑。
晨起时,觉得精神不错,便拖了和嫔,两人一起砸了核桃吃。门外来人传报,说宁嫔来了。
还未等我们放下手中的小金锤子,出门相迎,宁嫔已经迈步走进屋内了。见我俩围坐着敲核桃,不由笑道:“你们真是好兴致,斜坐窗影砸核桃。”
和嫔让宫女端了面垫着羽绒垫子的四季如意凳子来,请宁嫔坐了。
宁嫔拈了块核桃仁放入嘴中,赞一句:“果然味道不错。”
我假作生气,嗔道:“人家辛辛苦苦砸了半天,你倒好,现拣了便宜了。”
“你瞧瞧她,什么时候这般小家子气了。”宁嫔扑哧一笑,朝和嫔说嘴道。
和嫔拈了一块饱满的仁果,喂了宁嫔,道:“你别理她,大不了我砸了你吃。”
“宁嫔姐姐这是从哪里来呢?”我见宁嫔不像是从自己宫里来的样子,遂问道。
宁嫔用绢子点点嘴道:“才从畅安宫过来。”
“成嫔她怎么样了?”和嫔关切问道,全然不顾成嫔当初是如何讥讽自己的。
“成嫔醒了之后,听到自己的孩子没了,哭闹得不行,如今皇上、皇后都在畅安宫里陪着她呢。”宁嫔说道:“我真是羡慕你们两个,不用去畅安宫。我这才去那么一会,就闹得我心烦气躁的。”
我离了坐席,走到桌边,替宁嫔斟了一杯清茶,然后取了几片薄荷叶子放进茶盏中,奉与宁嫔,道:“这薄荷清茶,最是解燥去火,你尝尝。”
宁嫔轻啜一口,点头道:“果然不错,真难为你,有这样妙的心思。”
“宁嫔姐姐错了,她哪里有这样的心思,这薄荷叶子是太医院的何医士送来的。”和嫔瞅我一眼,笑说道。
“这几日天气略有些浮燥,所以何医士送了些薄荷叶子来,说是可以去火气的。”我笑着解释道。
“确实是医者父母心,这何医士对你们可真算是有心了。”宁嫔放下茶盏,道。
“成嫔骤然失了孩子,自然伤心,哭闹些时候也是在所难免的。”和嫔轻轻敲击着坚硬的核桃壳,叹道。
“你有所不知,她哭闹哪里是为了这个。”宁嫔笑道:“她和皇上、皇后说是有人害了她,才致她小产失子的,所以哭闹着要皇上为她做主呢。”
“此事当真?”我闻言,不由问道。
宁嫔摇了摇头,道:“现在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我冷眼里瞧着,虽说这成嫔成日里拿着自己的肚子装腔作势,但听伺候她的宫女说她平日里是能吃能睡,怎么会突然就小产了呢?”
“皇上怎么说?”和嫔道。
“皇上已经下旨让皇后和纯贵妃去查了,依着纯贵妃的性子,这两日便该就有结果了。”宁嫔轻咬嘴中沾了蜜糖的核桃仁,道。
我拾起一枚核桃,道:“是了,当初皇后让她照顾成嫔的胎,如今成嫔小产,她自然急着撇干净关系呢。”
第二日午后,又下了一场大雨。这雨水把这宫中失去婴孩的沉郁哀伤之气略微洗净。雨后,一个消息传来:御药房的太监小李子被仗毙了。原因是因为他错把马钱子混在成嫔的安胎药之中,以致成嫔服用后小产。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窗下绣着肚兜,肚兜上的百子千岁图案很是难绣,绣了许久还未绣好。我放下手中的绣布,轻轻哼笑一声。
和嫔好奇,放下银针,问道:“怎么突然笑了?”
“姐姐相信,真是这小李子疏漏,弄错了药材,才使成嫔小产的吗?”我复又拿起绣线,细细密密绣了起来。
“在这宫中,那里有什么信与不信的,听听笑笑,便过去了。”和嫔一脸淡漠,轻言道。
何彦方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和嫔恰巧歇下了。我便请他来我屋内小坐。
奉上香茶后,我含笑道:“贞儿有一件事,想求何医士,不知医士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小主请说。”何彦方看着我,眼波不转,道。
我道:“贞儿想托医士替我看一样东西。”
“不知是何东西,竟然能让小主如此感兴趣呢?”何彦方含了一丝笑意,问道。
“成嫔这些日子的用药档案。”我朝四周一扫,见无人,这才开口道。
何彦方目光一收,道:“原来小主是想知道成嫔究竟为何小产啊?”
“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不用费力气。”我暗赞他的机敏,道。
何彦方微低下头去,口中道:“这件事情不是已有了结果了吗,御药房的小李子已经被皇上下旨仗毙了。”
“难道医士也认为事实果真是这样?”我反问一句,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何彦方微微侧过头去,沉吟一刻,道:“其实小主去查这用药档案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若是有人存心要害成嫔,功夫自然精细,不留痕迹。”
“那该如何?”我问道。
“小主若是肯信我,三日后,我给小主一个答案。”望着何彦方坚定的眸子,我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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