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寝殿,殿内四角和案上供着的八角宫灯闪烁着莹莹烛光,照亮一室光辉。
琼奴从坐着的小杌子上站了起来,朝我们迎了过来,脸上的紧张明显一松:“小姐,你们回来了。”
接过羽香手中的宫灯,琼奴吹熄了宫灯,扭头问道:“小姐这一路可还顺利?”
“还好,没出什么意外,倒也算得上顺利。”既然是有惊无险,我也就不想再让琼奴跟着担心一次,也就把在关雎宫遇到的事情给隐去了。
琼奴点点头:“那就好。奴婢在殿内一直等着小姐呢。”说着,琼奴抬起头眼睛朝我一睃,似是有事,但又迟迟不开口,过了半晌才道:“小姐,那安生哥?”
原来是心里担心着安生呢。我用沾湿了的锦帕擦了擦手,对上琼奴微有些紧张的目光,轻轻一笑:“他已经回寿康宫了。”
琼奴松了一口气,牵着我走到案边,端出一个薄胎白瓷碗出来,又取了两个小碗,每个碗里放上一个调羹,朝我一笑:“想着小姐回来的时候怕是要饿了,所以就做了汤圆等着小姐。”
说着又朝羽香招了招手,梨涡浅笑:“羽香姐也一起用一些吧。”
羽香也打了水浣了手,闻见了汤圆香味,又听见琼奴唤她,忙点头道:“呵呵,闻着就这样香,用起来不知该是怎么样的香甜呢。”
夸赞得琼奴脸微微泛红,低着头替我和羽香各舀了四枚汤圆在碗中,奉与我之后又递给羽香。羽香也不客气,接过盛了汤圆的碗盏,就在身后的小杌子上坐了,舀起一个,轻轻吹了几口。一咬,开口赞道:“这味道果然是极好的!”
我轻笑道:“琼奴的手艺一向是不错的。”说着,我也低下头去吹了吹调羹里圆滚滚的汤圆。轻轻咬下去,浓稠的芝麻蜜糖融进嘴巴里。说不出的美味。
将一个汤圆吃下去,停了动作,嘻嘻品味一番,这才开口问道:“你这汤圆的馅有些不同,是桂花的吗?”
琼奴吃吃笑出声:“小姐的舌头什么时候变得迟钝了。这哪里是桂花的,您再仔细尝尝?”
我依她所说,又尝了一个。却还是觉察不出来,只得道:“香味很是浓郁,但却和桂花的不同,到底是放了什么料在里面?”
羽香也在一旁问道:“起先不觉得。主子这么一说,倒是了,琼奴姐这汤圆的味道果然与众不同。琼奴姐姐,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放了什么?”
“哪里有你和主子说的那样玄乎。”琼奴拨弄着手指。一笑:“不过是寻常人做这汤圆都会用桂花,多是银桂,好的则是用金桂。我不过是把这桂花换成了栀子花,这栀子花芳香浓郁,入口含香。倒是比桂花要好上一些。”
“原来是用栀子花的呀。难怪味道这么特别。”羽香眼中含着一抹赞赏,朝我转过头来说道。
我点点头:“就数你点子最多!”
我见琼奴只看着我们,自己却不吃一点,遂道:“你怎么不用一些?”
“小姐,我已经用过了。小姐你多吃些,这夜深了,多吃些才好就寝。”琼奴朝我一笑,开口说道。
我哪里肯依她,舀了一枚汤圆送入她嘴中,见她吃了下去,这才开心的一笑。
三人笑闹一会,话题就转到了今晚夜访关雎宫的事情。琼奴听完,也是满面的疑惑:“这定太妃把这东西放到那匣子里,然后又藏到关雎宫,到底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摇了摇头,取来一张宣纸,把脑中记着的那生辰八字给写了下来,又将那宣纸递给羽香和琼奴去看,两人看了半晌也是眉头紧锁,毫无发现。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急匆匆走上前从羽香手中抽出那宣纸,盯着那纸上的八字细细又扫过一遍,心中豁然开朗,开口道:“我想起来了,这生辰八字倒是和皇上的相似。”
这帝王家最忌讳给人知道生辰八字,所以我只是知道萧泽的出生年岁,却不知道生辰几何。所以只是暗中猜测这生辰八字是萧泽的。
“小姐,如果这八字真是皇上的,那定太妃把这个东西放在关雎宫到底是做了什么打算呢?”琼奴紧皱着的眉头也不见松开。
确实,不管怎么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出这皇上的生辰八字会出现在关雎宫内。接过羽香递上的清茶,漱了口,坐在软塌上细细想着这事。微闭着眼,脑中浮现出那日羽香对我说的话,似是顿悟一般,我直直站起身来,把坐在一旁的羽香和琼奴都是唬了一跳。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开口道:“你们说这生辰八字会不会是宸妃诞下的那个孩子的?”
宸妃诞下狸猫,这么诡异的事情我自然是不信的,所以想着羽香对我说的,宸妃的孩子和柔妃的是一夜里一齐出生的,那这生辰八字很有可能就是宸妃的孩子的。
羽香眸子一闪:“这样说到也就合情合理了,那么那裹孩子的锦布也就是宸妃的咯。”
但很快琼奴就打断羽香的话,道:“可是这宫里不是都在传说,说这宸妃当日诞下的是一个狸猫吗?”
“如此无稽之谈怎么能信。”我满脸正色:“不过是人以讹传讹罢了。”
用烛火把那宣纸给烧了,然后朝她们两人道:“时辰也不早了,都歇了吧。羽香你明日去打听打听当年的事情,这宫中人多,说不准可以打听出些什么。”
我扭头转向琼奴:“至于琼奴,你明天去趟寿康宫,帮我给安生递句话,就说我让他帮着我看着这定太妃的一举一动。”
琼奴眸子渐渐黯淡下去,我虽是不忍,但有些事情该面对还是要面对,就像人不管身处任何的环境,总是要活下去。
“是。”琼奴垂下头去,恭声应了,我眼角余光处,看见一滴泪珠从琼奴尖削的下巴滑落。
第二日,身子觉得困乏,歪在榻上并未起身,就连去向皇后定省也让琼奴去帮了我告了假。皇后让琼奴送了两枝人参来,让我好好静养,这几日都不必过去了。
听闻我身子不大好,和贵嫔和宁嫔都来看我,我笑着和她们说了半晌子的话,又留了她们一起用了午膳。用过膳,和贵嫔和宁嫔便都告辞了,说不打扰我休息,还说定了用过晚膳抱了纶儿来看我。
这边和贵嫔与宁嫔才走,那边羽香就回来了。
“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琼奴遣走了殿内服侍的人,此刻殿内只余我和琼奴、羽香,我遂也没有顾及,直截了当开口问道。
“回主子的话,这一个早晨确实打听到了不少东西。”羽香眸子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嘴角绽开一抹淡笑。
“说来听听。”我闲卧在榻上,面无表情,只静静等着羽香说话。
羽香点点头,开口说道:“奴婢今天一早就去了浣衣局,主子别看那地方肮脏下贱,可那里是最能打听事情的地方。”
羽香顿了一顿,这才徐徐道来:“在浣衣局奴婢打听到一个消息,宸妃原来诞下的不是狸猫,而是一个小皇子。”
“你说这话,可有什么依据?”我听到关键处,来了兴致,坐起身来,只盯着羽香,开口问道。
“浣衣局有一个婆子,以前是在关雎宫伺候的,据她说,那夜关雎宫的宸妃生产,她在殿外守着,明明听到殿内传来孩子的哭声,而且还有人暗声说道是皇子。可是后来稳婆抱了孩子出来,那孩子却变成了狸猫。惹得龙颜大怒。”
“她说这话可信吗?”我只顾着证实这件事情的真伪。
羽香点点头:“奴婢觉得倒是可信。那婆子确实是多年前在关雎宫伺候的,后来宸妃去了之后,才被发落到浣衣局去。而且奴婢听她说的煞有介事,不像是胡诌的。”
若这婆子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说来,这宸妃便是遭人陷害了。原先就有这样的猜测,只是如今被人证实还是觉得有些惊恐。
那那个孩子呢?既然宸妃生下的皇子被人掉包了,那么那皇子会去哪里了呢?
羽香摇了摇头:“奴婢也想着要打听这个皇子的下落,但是,不管怎么打听却是没有丝毫的消息。而且奴婢怕给人发现了,漏了马脚,所以也不敢多问,就回来了。”
我点点头:“也是,这事谨慎些的好。”
如今我愈发可以确定,那匣子里的生辰八字就是宸妃诞下的那位皇子的。而且如果没有猜错,这位皇子一定还活在这世上,否则定太妃也不会把这些东西留着。看来这事,定太妃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想到这里,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我吩咐琼奴道:“你去一趟毓灵宫,和和贵嫔说我身子不大爽快,早些歇了,今晚就不烦她过来了。明日我若好些了,就去她毓灵宫瞧纶儿去。”
琼奴微微一怔,正欲动身。我加了一句:“今晚你们陪着我去一趟寿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