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虽是乏乏的,但想着要去寿康宫的事情。还是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梳洗装扮了。略微用了点晚膳,琼奴替我披上薄纱的斗篷,这才领着琼奴和羽香去了寿康宫。
去之前,先嘱咐了琴梅,就说前些日子寿康宫赏下了金钗,所以今夜特地过去谢恩。至于萧泽,小福子一早就来报说,今夜歇在宓秀宫了。
闻说这个消息,心中还是有些不大痛快,最近这谨贵嫔最得圣宠,风头渐渐盖过我去,一时宫里人对我的流言蜚语倒是少了许多,更多的是对谨贵嫔流露出不满之意。
叹一口气,系上斗篷上的红色樱巾,接过羽香手中的宫灯,虽是不愿,但还是开口问道:“皇上可去了宓秀宫?”
羽香抬起头来看我一眼,点点头:“嗯,方才小福子来报说,皇上已经去了宓秀宫了。”
垂下眼眸,我似是漫不经心道:“嗯,那就好。这样咱们就可以放心去寿康宫了。”
太后和太妃都是守寡修佛的人,所以她们居住的宫室多建在宁静幽远之地,寿康宫毗邻着燕雀湖,风景是很好的。
穿过一座小花园,便绕到了寿康宫的宫门前,恰巧正是安生当值,他站在宫门前,见我扶着羽香、琼奴远远走来,先是明显一惊,旋即又恢复了平静的脸色,朝我行礼道:“奴才见过如嫔娘娘,娘娘万福。”
我明显感觉到身侧琼奴的手一颤,身子摇摇欲坠,我忙伸出手去,不动声色的扶住了她,牢牢揽住她的腰间,然后才朝安生道:“起来吧。你快去通禀你家主子,就说永寿宫的如嫔求见。”
安生点了点头退了下去。他虽不知道我突然来这寿康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却还是遵照着我所说的去向定太妃通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安生弯着腰走出来。朝我轻轻一笑,道:“我们家主子请如主子你进去呢。”
我点了点头。手抚上了安生朝我伸出的手,一步一挪,迈过门槛,朝里面走去,一只手牵着琼奴的裙摆,生怕她一时耐不住,昏倒了过去。到底是我疏忽。要知道琼奴心中还是这么在乎,我就不该让她跟来。我不过是想着她最近几日恢复得不错,加上知道她心中关心着安生,所以才带了她来。
安生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背着人,低下头来与我小声嘱咐道:“我知道你急于知道事情关窍,但也千万别因为心急而失了分寸。否则怕是得不偿失啊。”
我点头回道:“我知道的。你放心。”
说着转眼就到了正殿。安生轻轻松开我的手,朝我轻轻一笑,然后转身回了正殿。
我候立在殿门口。不过一会,安生就走了出来,朝我规规矩矩行了礼,道:“主子请如嫔娘娘进殿喝茶。”
琼奴和羽香听了这话,正欲随我进殿去。我却伸出手来。摆了摆,看一眼琼奴,脸上犹还挂着泪珠,遂朝安生道:“琼奴身上似乎有些不大舒服,不知可否有劳公公,带她去偏殿略歇歇。本宫在这谢过公公了。”
琼奴,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希望你真的能够想通。
安生睃了一眼琼奴,心中会意,点点头,道:“是。主子不必担心,奴才自会安排,还请主子放心进殿。”
安生这样说,我自然放心,点点头:“那多谢公公了。”说着,扶着羽香的手走进殿内。
才跨进殿,就闻见一阵浓郁的檀香,我是第一次来这寿康宫,满目之下,全是黄杨木的家具,雕的也都是些古朴花纹,却显得大方稳重,别有一番味道。
绕过一座雕着葡萄富橘的屏风,就到了这寿康宫的正殿。我朝引路的小宫女道了谢,这才扶了羽香走上前去。
早有宫女替我打了帘子,我挪步走进大殿,就见定太妃端坐在紫檀矮桌的炕上。见我来了,朝我招手笑道:“你怎么过来了呢?怪远的。”
我笑吟吟走上前,行了礼后,才道:“特意过来看看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不会嫌我叨扰了吧?”
定太妃其实也不过三十七八的岁数,许是今日不出门,浓密的青丝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坠马髻,发髻上不过一支样式有些老的缀明珠金钗,倒衬得人,简单大方。
定太妃浅浅一笑,露出一个深深酒窝:“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本是最爱热闹的,只是这先皇过了以后,搬到这寿康宫来就渐渐清静了下来。你来看我,我自然是最欢迎不过的了。哪里说得上叨扰呢。”
说着定太妃抬了抬手,让宫女给我端来一面铺了锦布的小杌子。我含笑欠身坐了:“方才进来的时候,问得这殿里点了檀香。太妃是在礼佛吗?”
“方才念了一段心经。也谈不上礼佛,不过长日漫漫,打发辰光罢了。”定太妃拨了拨手上的念珠,朝我道。
我点点头,接了宫女奉上的香茶,笑对定太妃道:“太妃前几日赏了嫔妾一支钗子,嫔妾今日一则是来陪太妃说话,二来是来向太妃告谢的。”
“不必这样的客气。这钗子好,自然是要配好人的。你这么漂亮,那钗子也衬得上你。只是今日怎么没有戴上?”定太妃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一周,这才开口笑笑道。
我把茶盏递给羽香,用绢子点了点嘴角,道:“那钗子太过宝贵了,轻易是不敢戴的,不然若是损坏了,岂不是损了太妃一番心意了。”
“你这孩子,不必这么谨慎,大大方方戴了,你还年轻着呢。”定太妃嘴角绽开一抹笑意,朝我说道。
我不动声色,转了转眸子,开口道:“说年轻,谁也比不上太妃呢?”
定太妃直乐的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一阵,才止住笑:“瞧你这嘴甜的哦,呵呵,可不是灌了蜜糖才来的?”
我从案上取了一个橘子,用绢子包了手,剥开了,仔细着剔去了橘络,这才递给太妃,回道:“哪里的话。记得臣妾那次在关雎宫门口见到太妃,当时月光盈盈,太妃立在那月光下,就好似那月中仙子一般。”
听到关雎宫三个字,定太妃明显眉头一皱,不过旋即恢复笑颜:“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玄乎,瞧瞧我,再过几年就都老透了。”
我摇了摇头:“太妃可别这样说。也不知是不是礼佛的原因,在家时总听母亲说,这礼佛的人面相都会便的平和,看来是真的。”
说到这,我似是漫不经心道:“不过嫔妾倒有一事想问问太妃。”
“你说。”定太妃扯了一瓣橘片放进嘴里,声音略有些含糊的说道。
我吸一口气,这才开口:“听说那关雎宫以前的主位宸妃,是定太妃您的族姐,可是真的?”
仔细观察着这定太妃的变化,但却见她只闭着眼睛,咀嚼着嘴里的橘子,直过了一会,才道:“是的。只是我进宫之前,这位族姐便就已经薨逝了。”
我不无惋惜道:“唉,本想着娘娘是这样美艳宽厚的人,娘娘的族姐自然也是一样的,只是造化弄人,倒是不能一见了。”
“我听说这宸妃是当日难产而去了的。确实也是真真可怜。”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去瞥定太妃。
定太妃原本来平静的脸,此刻是眉头紧蹙,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都是宫里的老人们在传说的。还说,这宸妃娘娘。。。”我欲言又止,只抬起头来去看定太妃。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沉稳的定太妃此时竟有些生气,她也不做解释,只朝我道:“如嫔你身为宫妃,这些流言蜚语知道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而且这宫中的人是惯会颠倒是非,能把死人说成活了的。”
说着她抚了抚胸口,低声道:“何况这宸妃一事是这宫里的忌讳。如嫔你入宫日浅怕是不知道,以后别再胡乱听这些子有的没的的话,没得惹祸上身。”
这最后一句明显带了威胁的语气。
我看这阵势,忙点了头,急道:“太妃教训的是,是嫔妾年轻不懂事。还得多谢太妃教诲。”
“你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定太妃点点头。
又说了几句,便摆了摆手,朝我道:“说了这么会子的话,我倒是有些乏了,可见是老了。你去吧,我也就不留你了。改日再过来陪我说说话。”
我应了声,退出殿去。心中道,看来这一趟却是没有白来,这定太妃与宸妃只见肯定有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恐怕就是宸妃分娩那一晚发生的事情。
走出来时,琼奴与安生已在殿门口等着我了,琼奴走上前来,叫了声小姐。
我应声低下头去看,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我也不多问,只把她的手牵在手心里。
安生上前行过礼:“奴才送主子出去。”
我点点头,拢了拢腕上一支翡翠的镯子,笑道:“那便就有劳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