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了茜红指甲的手指在海水纹的茶盏里添了几枚去了心的莲子,我把茶盏端到萧泽面前,美目一抬,梨涡浅笑:“皇上先喝口茶吧。臣妾自然会给皇上一个解释。”
萧泽抬眸看我一眼,脸上并没有半分怀疑之色,接过我手上的茶盏,点点头:“好。”
我走到纯妃身旁,屈膝给萧泽跪下后,坦坦荡荡朗声道:“臣妾要告诉皇上,这红花的确不是我永寿宫之物。臣妾也确实没有谋害过纯贵嫔的皇嗣。”
“天道昭昭,现在证据确凿,如妃你还想怎样为自己辩驳呢!”纯妃侧过脸来,横我一眼,厉声问道。
“纯贵嫔不必如此心急。即便是要定罪,也得等本宫把这几句说完。”我侧过脸去朝纯贵嫔淡淡一笑:“就如你所说,天道昭昭,公理自在人心。”
说着,我转过身看向苏安:“苏公公,本宫烦劳问您一句。纯贵嫔呈上来这红花是在什么地方被找着的?是纯贵嫔自己找着的,还是公公您发现的?”
苏安朝我行过礼,不疾不徐道:“奴才回如妃娘娘的话。这红花是纯贵嫔娘娘在永寿宫寝殿内找到的。当时奴才们都在寝殿外搜查,所以具体也不知道这红花是从寝殿内哪个地方被找找的。”
“也就是说纯贵嫔发现这些红花的时候,苏公公你们都不在纯贵嫔身旁。这红花是纯贵嫔自己在我的寝殿里发现的?”我故意拖长了语调,朝苏安问道。
苏安点点头:“确如娘娘所说。当时奴才们是听到了纯贵嫔娘娘的呼喊声才进了寝殿里的,当时寝殿里只有纯贵嫔娘娘一人。”
萧泽听了我的话,似有所悟:“这么说来,纯贵嫔你的运气倒是不错呢。这么多内监都没有发现的东西,就被你给找着了。”
纯贵嫔眼眸一闪,垂下头去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不过是想着越是这样的东西,越是要藏在那隐蔽之处。所以才存了个心思在永寿宫的寝殿里细细搜索,就给臣妾找着了。”
“纯贵嫔聪敏慧黠。这是满宫里都知道的事情。”我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萧泽案边道:“只是本宫还是想请纯贵嫔替本宫解释一下。为何这包着红花的锦布上会沾染上椒月蜜蕊香的味道呢?”
萧泽抬眸看向我:“椒月蜜蕊香?”
我拾起那包红花,把锦布上的红花抖落在案上,然后把锦布递给萧泽:“皇上闻闻。臣妾相信皇上对这香料一定不陌生吧?这满太微城里可是只有纯贵嫔的翊坤宫有这味香料,这香料还是皇上独许纯贵嫔用的呢。”
“所以本宫好奇,这锦包是在我永寿宫里发现的,为何会沾染上你翊坤宫里所焚的椒月蜜蕊香的味道呢?”我目不转睛盯着跪在地上的纯贵嫔开口道:“这满宫里都知道,这香料可是只有你的翊坤宫里独有的。”
纯贵嫔身子一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我连问两声之后,纯贵嫔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眸子对上我的目光,咬了咬牙开口道:“如妃娘娘怎么就这么肯定这香料是我翊坤宫里的椒月蜜蕊香呢。香料最是难得。也许一两味配的不同,这香味也有相似。”
说着,纯贵嫔似是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皇上向来称赞如妃娘娘聪敏慧黠,就算配出我翊坤宫里的椒月蜜蕊香。也不足为奇。您说是吗?”
我也不与这纯贵嫔争辩,手里握着那块锦布,淡淡开口道:“沉香七两二钱,栈香五两一钱,鸡舌香四两。藿香四钱,真腊水香五钱,龙脑二两并上蔷薇密水三滴。”
纯贵嫔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惊讶道:“这是?”
“这便是你翊坤宫里椒月蜜蕊香的方子。”我挑了挑眉毛:“不错,我的确知道这香的配方。但我是决计配不出来这椒月蜜蕊香的。纯贵嫔有所不知,这一味龙脑是暹罗进贡的名香,岁贡六两,全部收在皇上的含元殿里。”
“这蜜蕊香是皇上独独赐予纯贵嫔你的,里头特意添了这味龙脑。”我目光中带了几分轻蔑横了纯贵嫔一眼:“依着纯贵嫔方才的话,难道还怀疑皇上把这龙脑给了我吗?这可是犯上大罪呢。”
纯贵嫔语塞,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慢慢在纯贵嫔身边踱着步子,也不顾她脸色惨白,额上渗出的冷汗。我把那锦布掷在纯贵嫔的面前,轻笑一声道:“还烦请纯贵嫔娘娘你仔细看看,这锦帕的料子可是上月皇后赏赐给你的蜀花雪锻?”
“本宫记得,这蜀花缎子可是皇后娘娘单独赐予纯贵嫔你的。那本宫又不得不问,这蜀花缎子又是怎么出现在我永寿宫里的呢?”我行至萧泽身边和萧泽对视一眼:“纯贵嫔你不会又要说,这蜀花缎子许是皇后后来又赐予我的。若是你还有此疑惑,咱们不如让皇上把皇后娘娘请来,当面对质的好。”
纯贵嫔此时已经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脸上不复当时刚进含元殿那股子骄横神色。垂着脑袋跌坐在萧泽案前,透着厚厚窗纱打进来的温和日光打在她面前那块蜀花雪锻的锦布上,锦布上嵌着的银线泛出柔和光泽。
沉吟许久不开口的萧泽缓缓开口:“纯贵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如妃信任你,所以才让你随着苏安一起去永寿宫。谁能料到你竟然会使这样阴毒的招数来陷害如妃。若不是贞儿发现其中关窍,朕岂不是要冤枉了贞儿。”
纯贵嫔一滴泪泫然落下,看向我的眸子里却带着分毫不减恨意。我对上纯贵嫔的眸子,嘴角扬起一丝胜利的微笑。
回到永寿宫时,一切都被整理妥当了,一点也没有遭到搜查的景象。羽香和琼奴扶着我在榻上坐下。琼奴端了盏香茶上来,道:“主子一定累了吧。要不歇歇。这茶是何太医配的,说是给主子滋补身子的。”
我接过茶盏,掀开茶盖来一股扑鼻的参香迎面而来。我轻呷一口,还有蜂蜜淡淡清甜。
搁下茶盏我抬眸笑道:“辛苦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想必费了不少的功夫了吧?”
琼奴一笑:“这是奴婢们该做的事情,小姐不用这样说的。只要小姐事情成了,就是让咱们再收拾一遍,咱们也愿意。”
梳洗后,我靠窗坐着,推开傲霜花的窗棂。夜空中星斗璀璨,皓月当空。轻微的脚步声透过那高高的宫墙传到殿内。忽的,一声凄厉惨叫从翊坤宫方向传来,隐隐约约却又清晰可辨。就像夜里卧在床榻上听雨水从房檐滴落时的声音。
伴随着这惨叫声而来的是含元殿那边的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翊坤宫贵嫔吴氏,骄横跋扈,无法保育皇嗣。特降为为嫔,改封号为慎。”
“慎嫔。”听到这个消息,最开心的当属和妃了:“你说咱们叫惯了这纯贵妃、纯妃的,忽然改口叫她吴若鸢慎嫔,一时怕还不能适应呢。”
“这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呢?她慎嫔不是还要开口改称你为娘娘,自称嫔妾。”宁嫔剥好了葡萄递给我,道:“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我倒不知道她一时怎么适应的下来。”
确如宁嫔所说,往后的半个月里慎嫔再也没出一步翊坤宫。这太微城里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这个平静一直等到另外一个消息在宫里传开。
成亲王病重,颗粒不进,整日里只能用汤药吊着。
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就去了启祥宫。宁嫔把自己锁在了寝殿内,是谁也不见。我在寝殿门外站了会,不愿强求她,也只得回了永寿宫里。
第二日,萧泽去了成亲王府探视成亲王之后,回来就下了一道旨意。晋宁嫔为妃,赏协理六宫之权。
这个消息传到启祥宫的时候,我正守在宁妃的寝殿门前。殿内的宁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推开了寝殿的门,脸颊上挂着泪水,扑在我怀里,用只有我可以听到的声音道:“他还是放心不下我,是他求了皇上。”
我点点头:“这样你就更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
宁妃倒在我怀里哭泣的声音就如同婴孩,声音很小,但却有绵延不绝的悲戚散逸出来。
伴随着成亲王病重消息而来的是宁亲王回京了。再见到萧涵是他回京后的第三天,他进宫面见圣上。
听到他进宫的消息后,我在含元殿外的隐蔽处等着他。眼见着他从含元殿里出来,我瞧着四下无人,便走上前去,在他身后唤道:“宁亲王留步,本宫有事要找亲王。”
萧涵回过身来,见是我,面上带着一抹笑容朝我行礼道:“小王参见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挥挥手:“王爷起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请王爷移步?本宫在前面的凉亭里备上了好茶。”
萧涵点点头,露出了一个灿烂微笑来:“娘娘这样说了,小王自当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