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食盒子穿过长长的甬道。在那僻静幽暗的角落里,有带着大花梳着螺髻的宫女在那窃窃私语,目光统一都落在翊坤宫那高高耸起的金瓦之上。那曾今烜赫一时的翊坤宫,此刻却变得那么的寂静寥落。
绕过一座雕花的木屏风,便到了翊坤宫的正殿了。几日没有过来,这翊坤宫殿外的杂草已经长得有些高了,原本茂盛的紫薇花,如今已经开败了,显现出那样让人无法正式的颓败。紫薇树旁的一株石榴开得正盛,这花开一时,凋谢了自然又有别的花会开。
虽说萧泽尚未给这慎嫔定罪,可这秽乱后宫可不是小罪过。这自然免不了责罚,恐怕还可能祸及生命。所有的人都避之不及,谁还愿意来这翊坤宫探视慎嫔呢。何况萧泽下了禁足令,除了受他许可之外,否则谁都不可以探视慎嫔。
不过这却有一个例外,这个例外就是我。萧泽为了防止慎嫔自杀或者绝食。所以让我每日三餐的都来给她送饭。这饭菜也是极其新鲜的,荤素搭配着,是嫔位以上的伙食标准。
我挪着步子走进翊坤宫的正殿。早有宫女替我打起帘子来,眼睛目不斜视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眼一丝一毫。
我接过羽香手里的食盒子,转身吩咐道:“你就在门外等我吧。我进去送了这饭菜就出来。”
羽香见我要独自进去,心里略有些不放心,脸上流露出犹豫之色:“还是奴婢陪着主子你一起进去吧,这慎嫔娘娘若是一时想不开,伤着主子了那可怎么是好?”
“不必了,我自己会小心的。我还有几句话,想单独了慎嫔说说。你进去了我倒是不好说了。”我朝羽香摆了摆手。然后朝她露出一个很安心的笑容来,让她可以放心。
提着食盒子朝殿内走去,这殿内原本薄如蝉翼的堆纱全都换成了厚厚的帷布。一层一层的笼罩在这阴霾的气氛里。阳光一丝一毫也透不进来。一眼望去,眼前全是一片的昏暗。若是一个不当心,只怕就要摔倒在地上。
我朝身旁一个宫女问道:“你们家慎嫔主子还是不吃东西吗?昨夜我送来的东西,她可用过了?”
在我身旁小心翼翼走着路的宫女微微抬头看一眼我,这才开口道:“奴婢回主子的话,慎嫔这三天都是颗粒未进,实在是憔悴的不行。”
说着这宫女扑通一声给我跪下,开口央求道:“奴婢求求如妃娘娘。能不能劝劝咱们主子,好歹吃些东西,可别把自己的身子可弄垮了。这人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呢!”
我虚扶一把,把这宫女拉了起来。叹一口气道:“本宫知道了,你且放心,本宫自然会劝劝慎嫔的。”
走进慎嫔的寝殿,这寝殿外罩着一重厚厚的棉布帘子。这棉布帘子只有冬天里才用得到,如今还未到中秋。慎嫔就把这棉布帘子给用起来了。我看了,后背忍不住冒出一重热汗来。
小宫女替我打起帘子,无声的走进了寝殿里。寝殿的桌上原封不动的摆着昨日晚上我给慎嫔送来的饭菜。那饭菜早已是凉了。散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味。
我把自己手上的食盒子放在一旁。那小宫女已经开声朝卧在床上的慎嫔道:“主子,永寿宫的如妃娘娘给您送饭菜来了。”
慎嫔斜靠在床榻上,眼眸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到一般。那身宝蓝色的衣裳还是当夜里穿的,想来到现在也怕是还没有换过。
那宫女可能是怕我生气,有特意再喊了一遍:“主子,永寿宫的如妃娘娘来了。”
我瞧见慎嫔那长如鸦翅般的睫毛没有丝毫的抖动,心里清楚,即便是这宫女喊破了喉咙,这慎嫔也是不会吭声说一句话的。
我朝那宫女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退出去。那宫女会意,朝我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我走上前去,先把这餐桌上昨夜里的剩菜和剩饭都收好了,又把食盒子里的新鲜饭菜摆上了桌子。朝床榻前一探,开口道:“人不吃饭怎么能行,即便心里有委屈,也得吃饭。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说,皇上也还没有下来旨意。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慎嫔依旧无动于衷的靠在床榻上,那眸子里没有一丝光芒,似是一潭死水,击不起半点的波澜。
“其实皇上心里还是心疼你的,你瞧瞧,小炒肉,鱼香茄子。这些全都是你爱吃的菜。皇上命小厨房日夜给你做菜,也没有半点的亏待。你又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呢。若是来日皇上解了你的禁足,还了你的清白。那你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我也不顾这慎嫔到底是不是在听我说话,一股脑的似是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通话。
慎嫔这回总算是有了些许的反应,只见她目光朝我身上打了过来,眼眸里带着淡淡恨意,开口轻轻道:“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
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这话语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厌恶。也是,她慎嫔最讨厌的人可不就是我吗?我难道还要期待这个时候她对我笑脸相迎吗?
我迎上她的目光:“慎嫔这句话说错了。我若是在你面前惺惺作态,那我就没有必要送这东西到你这里来了。”
慎嫔的目光里转上了几分怀疑的意味来,她有些不可致信的看着我:“你难道不是为了来看看,今日的我是有多么的落魄吗?这样子我的,不是你最想看到的一个状态吗!”
“我何苦要巴巴的跑到这翊坤宫来看你的笑话,你可知道这宫外面可都是传疯了。我若是有心,大可不必费这个脚力过来这一趟了。”我也丝毫不介意这话是不是会伤到慎嫔,就这样说了出来。
一行清泪从慎嫔的眸子里落了下来,那样的泪水不带着任何的不甘,是一种委屈。
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虽然有落井下石的快感,但却含着心中的歉疚。的确,这样的时候,这样的话并不适合在慎嫔面前提及。谁愿意把自己最屈辱的事情公诸于世呢。
我心里是相信慎嫔没有干这样的事情的,因为她当日的眼眸里并没有带着隐瞒的色彩,这样的态度是装不出来的。只是那夜里的玉佩实在来的蹊跷。我实在不解,为何那玉佩会从慎嫔的身上掉落下来。
唯一的可能就只有,是有人蓄意要陷害慎嫔。
我扶着餐桌的边缘坐了下来,开口道:“慎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去见人这样就好了吗?难道还真能用这些厚厚的帷帐来遮住自己一辈子吗?”
慎嫔并没有停止哭泣,相反此时的她少了往日里有的那一分戾气,反而变得温柔了许多,让人可以抛却往日里的过节,来与她真心的交流。
“慎嫔今日也可以不吃我送来与你的饭菜。”我淡淡道:“只是你若是这条命没有了,只怕就永远没有办法找到当日陷害你的人了。这样的结果是你乐于见到的吗?”
“冤枉?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吗?难道你也认为我是被冤枉的?”慎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时显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我为何不能相信你是被冤枉的呢?”我不觉好笑起来:“虽说我不喜欢你,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但我相信,这样的事情你是决计不会做的。即便是要做,你也不会这么蠢顿的把那玉佩挂在自己的身上。而且,当日皇上来你翊坤宫中时,你那样的眼神中,不带半点的隐瞒。”我实话实说,没有带着半点的隐瞒。
慎嫔忽然咯咯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凄凉:“原来连你都肯相信我了,他却不肯信我!我在他心中不过是这样几两重量!我还吃这东西做什么?”
“你何苦要这样子为难自己呢。入宫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是永远不会属于我的。”我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的无奈来:“漫漫长夜里,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只知道,他不是在这个宫里,就是在别的妃嫔的宫里。”
“再者说,如今皇上并没有来给你定罪。这还不是顾念着以往的旧情。若是皇上真心认定你当日之事,只怕你我此刻就不能在这里说着话了。”我替慎嫔盛上饭,然后站起身来,把饭碗端到了慎嫔的面前。
慎嫔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少了几分往日的怨怼。她叹一口气,接过我递上的碗。
“也许你应该知足,皇上毕竟有他的苦衷。你想想,当日姜良娣那样的信誓旦旦,只怕也难以堵住这幽幽之口。”我一笑道。
提到姜良娣,这慎嫔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怨气来,把手中的饭碗往被褥上一放,银牙暗咬:“这个贱人!”
有些话或许我不该说,但此时的我却不得不说:“当日姜良娣不是与慎嫔你走得近?怎么那一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倒是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