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眼前的李贵人,一身秋香色宫装,乌黑的秀发梳成百合髻,髻上簪着两只鎏金的芙蓉花钗,显得落落大方。
我先让琼奴扶着她坐下,又端了盏香茶给她,这李贵人忙屈膝谢恩。我倒也是不着急,只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她思虑再三,这才站起身来朝我道:“嫔妾求娘娘救救嫔妾,嫔妾在这宫里能仰仗的也就只有如妃娘娘了。”
我听她如此说,不觉一笑:“难道在李贵人心目中本宫竟是这样的额神通广大,为何每次李贵人见到本宫,总是要让本宫救你呢?难道这宫里真的有豺狼虎豹不成?”
我这话半是玩笑半是正经,抬起眸子看向李贵人。她脸色一红,回道:“并非如妃娘娘所想的那样,嫔妾今日来娘娘的永寿宫,只是因为嫔妾心中烦闷,想来同娘娘说说话,若是打扰到了娘娘,嫔妾惶恐。”
“既是烦闷,又想同本宫说话,那你就该告诉本宫,你到底为了什么而烦闷?”我看着这李贵人,开口问道。
她眼角微微有些泛红,好像是哭过,声音变得细微了起来,我只听见她轻轻的说:“嫔妾如今住在清风堂。”
我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何会这样的委屈,又为何来求我了。我略有些惊讶道:“你住在清风堂里?那清风堂在太微城的西南角,离着含元殿甚远,就算要来我这永寿宫里也得走上半个多时辰的路。”
那李贵人含泪,点了点头:“嫔妾漏夜来娘娘这,也是因为路途是在太远。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我点点头,问道:“按理说你们这些新晋的妃嫔都该随着各宫的主位住在这东西二十四宫之内,为何会把你安排到了清风堂呢?你可有问过内务府的人?”
“嫔妾初入宫,对这宫里的一切也都不熟悉。哪里敢去问内务府的公公们。”李贵人叹一口气:“不过嫔妾知道,这一次分宫室,嫔妾被安排到了最角落里的清风堂并不是偶然。定是有人在故意针对嫔妾。”
我心中道:这李秀娥果然也不是蠢笨之人,一眼就看出是有人在针对她,那她就更应该知道,这针对她的人只怕在这宫里能一手遮天。
我跟着她叹一口气道:“罢了。倒是难为你了。只是这宫里面素来就是这样,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等明日本宫见了皇后自然替你回了这事儿,让皇后娘娘知会内务府重新替你择一个住处也就是了。”
却不想那李贵人摇了摇头,跪倒在地道:“嫔妾所求的不是一个称心的住处,而是娘娘的庇护,嫔妾也会忠于娘娘,一心只为娘娘。还望娘娘成全。”
我眼眸微抬,扫过她精致的脸庞,笑道:“李贵人真是太抬举本宫了。本宫如今怀着身孕,只想躲懒,不想再理会这宫里的闲杂琐事,本宫想李贵人你是求错人了。夜也深了,李贵人还是快些回去吧。”
那李贵人却是不肯罢休,只道:“娘娘身处风口浪尖。哪里是说退就能退下的。嫔妾是一番好心,想在这宫里帮衬着娘娘。娘娘明查。”
她这几句话倒是说到了我的心底,我转过身叹一口气,道:“既然李贵人这样有信心,不妨证明给本宫看吧。本宫从来欣赏的都是有本事的人,如果李贵人能自己把这次的困局给解了,到时候本宫再来考虑你说的话,也是不迟。”
李贵人转眸思虑一会,这才站起身来,朝我一福。道:“那娘娘就静候嫔妾的消息吧,嫔妾定然不会让娘娘你失望的。”
琼奴望着李贵人离去的背影,不觉哂笑道:“不自量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就来永寿宫求见小姐,这么大晚上的。还打扰到了小姐的休息。”
我扶着琼奴的手缓步走到寝殿,口中说道:“琼奴,你错了,她正是掂量出了自己的斤两,才敢来永寿宫同本宫投诚的。”
琼奴略有不解:“奴婢没听明白小姐的意思,小姐难道是想将这李贵人收到麾下来?”
“接不接受她的投诚尚且另说。只是她确实是个聪明人,这一点我倒很是欣赏。”我嘴角挑起一丝微笑:“琼奴,你说内务府把这清风堂拨给李贵人住,到底是谁的意思?”
琼奴咬着指头思索再三,道:“小姐难道是想说坤仪宫?”
我点点头,见她一脸的不可置信,不由得觉得好笑:“总算还有些聪明,这宫里有这样本事的,又虎视眈眈盯着这李贵人的只怕就只有皇后娘娘了。所以这内务府安排李贵人住在这清风堂里就不觉得奇怪了。”
琼奴也道:“的确,皇后娘娘的堂妹和这李贵人同样都是赐封为贵人,只怕那齐贵人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所以这李贵人知道蓄意针对她的人是皇后,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我拨弄着指甲上的赤金护甲,道:“而她恰巧又是贵人,无论在身份上和容貌上都能和这齐蕊齐贵人相较高下。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不辞辛苦的特意来咱们永寿宫一趟。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找个依傍,不然依着她这样在宫中无权无势,只怕要不了几日就会被皇后拿下了。”
琼奴听我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道:“那小姐打算怎么办呢?”
我一笑:“咱们只管着静观其变,若是这李贵人果真有本事,再说吧。”
自自在在过了几日清闲日子,这一日,沐宁从含元殿下朝,特意来永寿宫看我。
正巧宫里做了解暑用的梅子酒,我忙斟了一盏递给沐宁让他尝尝。沐宁接过酒盏,仰头一饮而尽,咋咋嘴,把那酒盏往我面前一递,笑道:“这梅子酒味道真不错,再给我来一盏,方才同皇上讨论了半日的政事,正是口干舌燥。”
我含笑又给他斟了一盏。沐宁一边喝着,一边看着我的小腹道:“我瞧着你这几日肚子倒是比前几日大了不少,可见我这外甥在肚子里长得结实呢。”
绍儿已经会喊舅舅了,见沐宁来了,欢喜的不得了,直闹着要沐宁抱,口中不住的喊着:“舅舅怎么才来?舅舅怎么才来?”
可爱的样子怕是将沐宁的心都给融化了。他温柔一笑,道:“舅舅这几日一直陪你父皇忙着处理政事,所以才没来看绍儿,不过舅舅给你带了好玩的东西。”
说着,沐宁从怀里掏出个铃铛来递给绍儿。绍儿见这玩意稀奇,拿在手中把玩,不肯放下,只闹得满永寿宫都是“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哥哥是哪里寻来这么大个铃铛?”我瞧着那金色的铃铛倒是有些好看,遂开口问道。
沐宁一笑:“是前几日去酒肆里,在几个胡人手里买下的。我瞧着这铃铛好看,就想着要留给我的宝贝外甥。你瞧,他果然喜欢。”
我见沐宁开心,便道:“可见哥哥方才说的忙于政事都是假的,日日还能流连于酒肆。还好母亲不在这,不然她可是饶不了哥哥你。”
沐宁听我这么一说,忙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好妹妹,我可求求你别告诉母亲,我不怕她饶不了我,只怕她日日在我耳边啰嗦。”
说着,沐宁又道:“也不是我故意躲懒,只是这些日子齐威大人在朝堂上大现身手,实在没有我插手的地方,我也就索性不管了。只消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其余的也就交给他们自己闹腾去吧。”
我不禁好奇问道:“齐威如何在朝堂上大显身手了呢?”
“妹妹没有听说吗?齐威前几日抓了一批官员,将他们落了大狱,但却给不出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来。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朝臣们自然不能答应,联名上书弹劾齐威,要求皇上将释放被捕官员,严惩齐威。”沐宁倒是事无巨细,徐徐说来:“皇上本来日日为这事烦心,说到底齐威也是为他办事,若是严惩了齐威只怕伤了这齐家人的心;可是要是不对齐威进行责罚,又怕伤了这朝臣们的心,到底是左右为难。可惜这齐威却不领皇上的情,昨日竟也写了一封奏折弹劾宁亲王,说他贪墨巨款,以权谋私!”
“弹劾宁亲王?”我原以为这大梁敢动萧涵的人也就只有当今圣上了,却不想这齐威确实了得,竟然敢一纸上书,弹劾亲王。
“嗯。这奏折递上去可把皇上气坏了。本来皇上对宁亲王只不过是想小惩大诫,让他明白这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可被这齐威一闹,倒显得皇上有意针对起宁亲王来了。更何况这宁亲王做事情向来滴水不漏,哪里会留下什么把柄给齐威。”沐宁说到这不住的摇了摇头:“这莫须有的罪名若是安给朝臣倒还好,可是给这权势煊赫的亲王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只怕宁亲王也就不会再向之前那样忍让他了。”
听到这,我才有些明白过来,看来这齐威不仅没有帮萧泽分忧,倒是添出了不少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