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宝珠看着他漆黑如墨玉般的眼眸,觉得与仙人不是很像,却还是想试试,也不说话,手反撑在窗沿,闷头就往夜瑾宣脸上凑。
夜瑾宣的瞳仁缩了缩,看她离自己愈近,却不知为何竟生不出要阻止她的想法撄。
洛宝珠如愿以偿的吻了上去,含着男人薄薄的唇瓣,像孩子吃糖般小心翼翼的吮吸一下,又轻轻咬上一口。
夜瑾宣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暖暖的打在脸上,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甚至触到了自己的肌肤,两人距离如此之近,他甚至能看清洛宝珠一双清澈至极的眼中,映着的自己。
这感觉就像是在照镜子,镜中的自己眉眼熟悉,却像一个陌生人,冷冷的、漠然的看着镜外之人,不带一丝感情,明明不过是瞳仁中映照出的人影,夜瑾宣却总觉得怪怪的。
他的呼吸突然一窒,脑中又像那日那般闷痛起来,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他头脑中挤压揉捏,让他的思维变形,让他的神志不清,各种支离破碎的画面又开始在他眼前闪现,大雪、连花......
夜瑾宣有些站不稳,撑在窗台上的手在细细发抖,手背上似乎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脸色瞬间发白,周身骤然冰凉如陷寒冬腊月,而两人唇瓣摩挲间带来的温存暖意此刻就像是他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海中一盏孤灯闪着最后的光明,给了他希望。
夜瑾宣双手紧搂着洛宝珠的细腰,将她死死禁锢在自己怀中,发狠似的汲取着洛宝珠口中的空气,粗鲁而狂躁的在她口中掠夺,试图给自己最大的温暖。
洛宝珠却开始伸手推他,手抓着他的发往后扯,可夜瑾宣却似不觉,只将洛宝珠搂得更紧,洛宝珠觉得自己快被勒死了,推不动干脆就用牙齿狠狠的咬,腥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弥漫。
夜瑾宣骤然吃痛,这才松开洛宝珠,身子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眼睛闭上睁开、再闭上......再睁开时那些幻象才总算是消失不见了偿。
阴沉的面色很好的掩饰了他的不适,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你干什么?”
“你不是!”洛宝珠气愤的朝他喊道。
“不是什么?”夜瑾宣手指在唇上一擦,指腹上就染了嫣红的血。
“你不是仙人,你不是!”洛宝珠突然从窗台上跳下来,歇斯底里的喊着。
她一边喊一边撕扯自己的头发,大把大把的乌发飘落下来,有的甚至还连带着猩红的头皮。
可洛宝珠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状若疯狂,眼眶发红,面色潮红似是极为愤怒,胡乱撕着头发。
果然是疯了!
夜瑾宣渐渐缓过神来,在一旁冷眼看着,不知自己那些怜悯的想法从何而来,更为自己方才的情况而感到疑惑,同样的情形已经是第二次出现,那些幻象代表着什么?况且自己吃了血参明明早已不惧月圆之寒,可刚才那冷彻心扉的感觉,明明就与先前的寒症一般无二,这又是何原因?
莫非真的是因为她是妖星,自己被她所影响?
夜瑾宣凛然站在旁边,等到洛宝珠完全平静下来,才从袖中掏出一册,摊开在洛宝珠眼前,“你看看这个”
洛宝珠叉腰站着,从蓬乱的发中看一眼,“什么鬼画桃符?”
鬼画桃符?
这个形容真是......
夜瑾宣的太阳穴跳了跳,无名火起,却尽量压着怒火以尽量平和的语气道,“这是一幅地图,你看了可有什么想法?”
“还是鬼画桃符!”洛宝珠扒了扒乱发,极为勉强的一瞥,又笑嘻嘻的道,“我不要跟你说话,我要花花、花花和仙人”
“花花花花花花啦啦啦啦啦啦啦”
说着说着她干脆就跳了起来,甩胳膊甩腿的大开大合,边唱边跳,一头乱糟糟的发随着她的动作翻飞,远远看着活脱脱的疯魔一般
嘴里翻来覆去的唱的就两字,花、啦,哼唱的旋律倒还算是悦耳。
夜瑾宣竟觉得有些莫名的耳熟,他蹙眉想了想,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人面桃花相映,有人唱,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花,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同样的弦律还在耳边回荡,可是人却早已不再是桃株下的人,夜瑾宣看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洛宝珠,半醉半醒、花开花落,一年复一年,不知她是宁愿这般醉着还是清清醒醒的面对事实。
答案似乎摆在眼前。
夜瑾宣默默看着,他的头发有些凌乱,柔软的发丝拂过脸颊,却给整日里冷面的他平添了几分难得的烟火气息,白皙却不苍白的皮肤,完美绝伦的五官,唇上红肿一点如樱花花瓣怒放,稍稍不整的衣衫,有些罕见的迷茫眼神,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倒像是遭了蹂躏的弱公子。
他自己却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形象是多么容易引人遐想,径直拂袖离去,留洛宝珠犹在疯疯癫癫。
一路的宫女太监皆看得面红心跳,却不敢多说半个字,在跪地行礼之际那双绣金缎面鞋已从眼前一晃而过。
良久,这些个大饱眼福的奴才们才战战兢兢的抹着汗爬起来,看皇上出来的寝宫,又听里边咿咿呀呀的似是有人在嚎哭,心中的疑惑却更甚了。
莫非,那人,竟敢对皇上用强?
面面相觑之下,分明还有人的眼神是在说,莫非,皇上旧情难忘,连疯子都不放过?
两下点头,只想感慨一句,也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
奴才们砸吧着嘴回味方才那惊鸿一瞥,倒是在心中暗暗希望这疯子能在被砍头前再多疯几回。
而唱大戏把皇上唱跑了的洛宝珠自然不知,自己在这深宫后院中迅速成为了宫人们关注的对象。
以至于再后来,类似这样的消息总是在第一时间传遍后宫,那傻子竟然用左手右手自己下棋,那傻子自己给自己讲故事,那傻子说要找块豆腐撞死.......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的洛宝珠唱累了,抄起桌上一壶凉茶咕噜噜灌了大半壶,又跳坐在窗台之上,不耐烦的嘀咕,“胖呀胖,你把我的桃酥又端哪儿去了呢?”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洛宝珠眼睛一亮看过来时,又明显有些失望的扭过头自顾坐着发呆。
进来的是一个低眉顺目的小丫鬟,朝洛宝珠一福,“主子,奴婢晚春,是皇上派来伺候您的”
洛宝珠不吭声。
“主子,您下来奴婢给您梳头发吧”晚春看了看自己这新主子,站在一旁轻声道。
“梳头发?”洛宝珠想了想,挠一头,又若无其事的扯下一把发丝绕在手心把玩,“你去把象棋拿出来,我要下棋,不要梳头发”
晚春愣了愣,回一声好,转身去寻棋。
好不容易将棋子寻到,两人对坐,晚春聪慧,有样学样的将棋子摆好,却举棋不知该如何下手。
洛宝珠的表情阴翳下来,她从一头乱发中去看晚春。
晚春被她盯得发毛,有些怯怯的,“主子,这棋,奴婢不会下”
“莫非你爹娘给你起名,喊着喊着就能变胖?”洛宝珠莫名其妙的吐出几个字。
“主子您说什么?”
“你不是胖丫、你不是”洛宝珠突然眼睛一瞪就又发起疯来,双手在棋桌上乱挥,将好好的棋子全部扫落在地。
“主子主子,奴婢是晚春”晚春慌慌张张的要去扶洛宝珠。
洛宝珠却似乎疯得更厉害了,手脚乱甩,用脚寻着扁圆光滑的棋子,不停的又踩又踢,甚至攥着晚春的衣袖就撕扯开来,口中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形容痴傻。
偏晚春也生得瘦弱,又不敢反抗,白净的手腕上就凭添了几道抓痕。
洛宝珠却好像扯头发扯上了瘾,一把将晚春挽好的发髻打乱,一双手死死攥着晚春的头发一边扯一边喘着粗气,“你是坏人,你不是胖丫,你是骗子,你不是好人”
就这样洛宝珠一直闹到自己力竭方才松手,晚春不敢觉得委屈,见主子终于平静下来,忙又为她梳洗。
梳洗过后,大概是真的累了,又安静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