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刁妇想害朕,这是郭嘉的第一个念头。
蔡琰这是什么套路,又是傍晚又是谢恩的,莫不是想要来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还特意要提略备薄酒之事,难道是想趁着酒兴,打算来个老牛吃嫩草?或是暗示些什么。
哼,本少爷岂是那随便的人儿。
打着先好好教育蔡琰一番而后将其引入正途的心思,郭嘉就准备启程了。
时辰掐的刚刚好,正是夕阳最后一丝余晖即将消逝于天际之时,郭嘉从容不迫地踏进了蔡琰暂居的别院。
绕过照壁,不远处便是一池荷塘,此时荷塘中的荷花早已凋零殆尽,显得分外落寞与萧索,其上铺着曲折过道,而过道尽头则是一座观荷石亭。
此刻,石亭几面皆挂下了竹帘,竹帘之外还附了一层青丝绸带,随着微风轻轻飘荡,带出几分唯美之感。
唯有向着过道的一面却是半放竹帘,佳人侧居其中,只见其悠然之身姿,独不见其绝世之容颜,颇得“犹抱琵琶半遮面”之精髓。
这般安排也是恰到妙处,一来,可抵御夜间风寒,二来嘛,更添神秘浪漫之气氛。
郭嘉见此,不由一怔,暗道:此地果然有诈!
这都什么时候了,谁会没事儿在凉亭里吹西北风?不是有病,就是病得相当严重。
此刻,秋风乍来,劲风还带来院角的几株菊花花瓣,在空中翩翩起舞,而后,又好似瞬间失了灵性,摇曳着钻进了本是毫无生趣的荷塘之内,反倒打破了荷塘带给游人的第一印象。
紧了紧衣襟,郭嘉装作才看到蔡琰似的,上去就开始吟诗:“荷尽已无擎盖雨,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卿须记,最是橘黄柳绿时,哈哈,好诗,好诗!”
“噗嗤。”蔡琰掩嘴一笑,起身替郭嘉撩起竹帘:“先生真是位趣人,如此自夸也不怕遭人闲话,不过,小女子还是要多谢先生宽慰,外头风大,先生不如进来一叙。”
“好,打扰了。”郭嘉彬彬有礼。
入内落座,才发现石亭中尚摆着一方长案,案上放着红泥小炉,炉上正温着一壶清酒。
蔡琰一提云袖,用其那葱白玉指,将本是扣在边上的两只牛眼杯给翻了起来。
继而提起温酒,一一斟满,轻启朱唇道:“这酒方才温好,先生便恰巧而至,莫非是故意冲着这壶酒而来?”
说着,美目流转,居然让人感觉蔡琰此时多了一丝莫名的哀怨。
“呵呵,此事纯属巧合,请蔡大家勿怪。”郭嘉实话实说。
“先生,请!”蔡琰淡淡一笑,递上酒杯,拿捏时那调皮的兰花指,分外引人注目。
郭嘉心头一紧,赶忙伸手,哪知交接之时,蔡琰故意撩拨,吓得郭嘉差点没把酒给洒喽。
这女人,一定在搞事情。
郭嘉感觉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嗯?有杀气!
郭嘉轻咳一声,正襟危坐,开门见山道:“听闻蔡大家此次邀某过来,是想亲口道谢来着。”
“不错。”
“很好,那便快些道谢吧,至于喝酒赏月聊聊理想谈谈人生之类,那就免了,府中杂事颇多,此来也是忙里偷闲,急着赶回去呢。”郭嘉一副“我就这样看着你,看着你,目不转睛”的高深模样。
“……”闻言,蔡琰整个人就不好了,一张俏脸那是涨的通红,本是吐气如兰的她,此刻也不禁气息一滞,进而分外急促起来,倒让郭嘉饱上了一阵眼福。
蔡琰一口皓齿不禁咬上了朱唇,暗骂郭嘉这厮不识情趣。
但细细一想,又觉不对,郭嘉的风评如何,蔡琰早已打听详细,据闻此人花心无比,时常留恋风月之地,这样的人会是小妹良配?
蔡琰是拒绝相信的。
虽说,近几年郭嘉这厮没传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时常出入风月场所那可是许都百姓人尽皆知的事迹。
能得一个“风流鬼才郭奉孝”的名号,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蔡琰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等仗着自身有些才华就四处招蜂引蝶的浪荡公子,见自家闺蜜一见倾心,心中焦急的同时,也是对小妹曹婷有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遂,就有了这次会面。
蔡琰的想法很简单,自己牺牲一下替妹妹试上一试,不就可以知道郭嘉此人的真面目了吗?
哪知,此情此景跟她臆想的情况截然不同,她都有些开始怀疑人生了,是不是打开剧本的方式不对?
正想着怎么接话呢,只见眼前郭嘉将酒一口饮尽,站起身来告辞道:“呵呵,这酒某喝了,道谢就不必了,蔡大家,天色渐晚,郭某这便告辞了!”
见郭嘉急着要走,蔡琰一跺脚,祭出大招道:“先生留步,琰儿近日偶得一册古集,甚为玄奥,先生博闻强识,定能为小女子解惑,不如一起进屋,也好向先生慢慢讨教?”
这话说的,暗示满满,再看其神色扭捏,一副欲拒还迎,秀色可餐的模样。
郭嘉见状,一头黑线就下来了。人家都这样露骨了,咱怎能不表示表示,是吧?
上去就是一个利落地壁咚,吓得蔡琰花容失色,还以为郭嘉真的要兽性大发,哪知,郭嘉嘴角邪邪一笑,戏谑道:“古集啊……没兴趣!”
一甩刘海,潇洒转身,不带走半片云彩。
蔡琰呆呆地看着那略显消瘦的背影,忽然,又开始怀疑人生了。
曹婷不知何时从假山之后窜了出来,一脸欣喜道:“姐姐,这下你可信了,郭奉孝远非传闻的那般不堪,只要与其熟识久了,姐姐自会明白。”
蔡琰美目流转,有些无语:“傻姑娘,兴许他早已识破我俩之计,且还将计就计调戏了我一把,你咋就看不透呢!”
哼,臭郭嘉,我蔡琰跟你没完!
……
小酌怡情了一把之后,郭嘉并未急着出府,而是转道拜见了曹老板。
毕竟,之前坑了江东使者一回,事后总得跟曹老板通通气。
曹操此时正在挑灯吐哺,得闻执戟郎来报,便乐呵呵地招郭嘉进了书房。
“哈哈哈,奉孝来了,真是稀客啊,深夜造访还是头一回吧,来来来,不必拘谨,坐下回话!”曹老板不由分说拉着郭嘉就把他按在了座位之上。
其实曹操私底下还是非常平易近人的,也许是跟他自己的卖相有关,遍数十八路诸侯,若要给诸侯外貌排个榜,那曹操就是个垫底货,一准没跑。
这也造就了曹操向来不以貌取人而是唯才是用的用人态度。
又说郭嘉,天生一副好皮囊,隐隐已经成为了曹营众谋士的颜值担当。
一老一少,一丑一帅,扎在一处,毫无违和感地聊了起来。
曹操多聪明,低头一想,便猜到了郭嘉的来意,笑道:“呵,江东使者已出许都,奉孝深夜来此,想必不是仅为复命而来,定是有要事相商,然否?”
“主公英明。”
“呵呵,究竟何事?且说来听听。”
“主公,奉孝特来领死。”
“啊!?奉孝何处此言哪?”曹操闻言便是一哆嗦,显然是给惊着了。
“事权从急,愚已私下答应江东使者可让孙策遣群下入朝当职,以为江东之口舌。未能及时禀明主公,此举乃是瞒上,后又擅自定夺,乃是欺主,上述二罪,无论哪条,皆该当斩。”
曹操一脸纠结,忙道:“吾知汝向来做事不拘一格,如此施为,定有用意,不忙领死,且悉数道明,吾再行决断不迟。”
郭嘉敢这么说也不怕老板真砍了他,开头这么一刺激,老板肯定疑惑呀,这么一来,看似把主动权让给了老板,实则,依旧握在郭嘉自己的手中。
但效果,远比郭嘉自己一通瞎解释强多了,人心就是这样,往往以为自己悟出来的才是真理,而别人说的即便再正确,心中也会存在一丝疑虑。
“喏,此次江东使者面圣无果,主公想必已尽知晓。”
“不错。”
“可,今天下谁人不知天子是被主公奉至许都,我见使者言语之间满是愤怨,便知大事不好矣。”
“大事不好?”曹操沉吟了起来,估计在思考两者之间有何联系。
郭嘉察言观色,适时提醒道:“恐,孙策误会此次上贡无果皆是主公受意从中作梗之故,因而坏了两家和气。”
“哎呀,奉孝所虑吾之不察也……”曹操刚想皱眉,忽然又想明白了,郭嘉既然敢这么说,那一定已经做好了补救,自己还在这杞人忧天个什么劲儿。
“呵呵,好你个郭奉孝,戏弄主上,可知该当何罪?”
“主公放心,奉孝已有补救之法,便是之前所述,应承其臣入朝为官,一则,以示主公交好江东之诚意,况江东之地据此甚远,主公既然鞭长莫及,不如远交近攻,此乃先秦之大略,主公大可仿效。”
“嗯,远交近攻乃是大略,嗯,正合吾心。”
“二则,又能借孙策之谋士为主公效力,此消而彼长,何乐而不为?”
“呵呵,我得奉孝,真是如虎添翼也,何愁大事不成!奉孝此举非但无罪,吾还要好好褒奖一番,如此,打明日起,军师祭酒一职非汝莫属。”曹老板笑地合不拢嘴,大手一挥封赏道。
“军师祭酒?呃,主公,朝廷貌似没设这官儿。”
曹操吹胡子瞪眼道:“明日不就有了,实话告诉你,若不是我家婷儿帮你求情,怕你积劳成疾,早就委以重用了,记住,得空多陪陪我家婷儿,若是敢委屈了她,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郭嘉一缩脖子,这话题怎么就带偏了呢,曹老板,您别闹,谈正事呢。
“还愣着作甚,下去吧!”曹老板霸气一指门外。
“……,告辞!”
虽说是升官了,但郭嘉丝毫有没感到一丝喜悦,反而觉得脖子凉凉,身后的危机感丝毫未减半分。
本想靠智商混口饭吃,到现在还是脱离不了软饭流的行列,尼玛,这不科学啊!
郭嘉不禁仰天长叹起来。
青衣十三楼说
我说手抖了一下,你们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