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执戟郎在外焦急道。
荀彧见来人慌慌张张,挥袖低喝:“慌什么!主公抱恙在榻,岂容你在此大呼小叫?”
“呃,小人知错,回令君,北方探子来报,言有重要军情,小人一时情急……罪该万死!”执戟郎赶紧出言认错,又瞥见屋内丞相气若游丝捂头呻吟,不禁汗如雨下。
还好荀彧出言提醒,若当真慌慌张张闯进去,万一主公有个好歹,那自己则必死无疑。
“门外何事?速报!”曹操是头疼的睡不踏实,又听门外有交谈之声,便心中了然,定是出了大事,便努力撑起身子出言询问。
荀彧这才示意执戟郎:“既然丞相有命,进去吧。”
当然,自己也跟了进去。
“多谢军师,”执戟郎别过荀彧,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门槛,倒头便拜:“报丞相,北地飞骑传紧急军情,据报,袁绍亲率大军七十万于邺城誓师,并书檄文通传各州各郡,欲,欲号召天下诸侯共伐丞相。”期间,执戟郎还偷偷瞄了一眼曹操,见其神色如常,才敢吐言。
曹操闻言又躺下了,缓缓道:“檄文何在?”
“回丞相,已在小人身上。”
“起来,念!”
“诺。”执戟郎从腰上解下书绢展开吟诵道:“讨,讨贼檄文。”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司空,呃。”
也难为执戟郎了,后半段皆是骂曹操的话,他是真不敢开口。
“为何不念了?念!无令,不得停!”
“是,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
好家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简直把曹操祖宗几代数落了个遍,还不带脏字。气的曹操那是两眼冒火,气喘如牛,恨不得现在就提剑跟袁绍去干上一架。
大家讲道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好歹你袁本初还是我曹孟德的儿时玩伴,原以为你我之间尚有几分情面。想当年一起抢新娘,我让你先来,一起偷看寡妇洗白白,我也让你先看,好处可不少啊!现在倒好,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你让人骂我也就算了,谁叫我曹孟德要与你争天下呢,但拉上我祖宗一块儿骂,袁绍,这你就太过分了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啊,啊呀……”曹操听着听着就炸了,此时,那头疼欲裂之感再度来袭,真是雪上加霜,曹操忽地从榻上跳了起来。
吓地荀彧不禁后腿了一步,那执戟郎更不堪,直接闭嘴跪下了。
“丞相!?”
荀彧见曹操站的笔直沉默不语,又汗流浃背似是刚从河里捞出来一般,不禁出声担心道。
“……”
曹操在两人的注目下,扭了扭脖子,又转了转老腰,最后又晃了两圈头,咧嘴笑道:“嘿,哈,吼。”
荀彧一头黑线就下来了,心里嘀咕,丞相这是干啥呢?三个感叹词还这么有节奏,莫非是中邪了?
正打算再问,忽听曹操大喜道:“咦,好了嘿,哈哈哈,孤的头风竟不药而愈,真是奇哉,幸哉!”
此时的曹操别提多萌了,像个老小孩似的,走起了熊步,抖手抖脚,乐不拢嘴。
“恭贺丞相,此时痊愈,定是天意使然。”荀彧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丞相你好卡哇伊吧,赶紧扯着嘴角道喜。
荀彧的马屁曹操很是受用,撸起袖子来到执戟郎身前,一把捡过檄文就看了起来。
人一高兴,看什么都开心,就连那些方才气地他全身发颤的《讨贼檄文》也是格外亲切,站在诗人的角度上,曹操立即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好文采,好辞藻,此檄文系何人所作?”
“回丞相,小人据闻乃是出自陈琳手笔。”
“呵,未曾想袁绍帐下有如此文笔者,可惜呀,袁绍此人武略不足,不能与此文共济,啊?哈哈哈。”
“报,报丞相,校事府密奏。”
闻言,荀彧便欲告退,却被曹操提前拦下了,谓密探道:“此地无有外人,但说无妨。”
“是,据报,袁绍三十万大军已向黎阳进发。”
曹操一愣:“慢,孤来问你,为何不是七十万?”
魏虎缓缓抬头,嘴角闪过一丝自信,大声道:“回丞相,袁绍号称七十万大军仅是虚张声势,据校事府查验,除确有三十万兵甲之外,袁绍还将军中脚夫、民丁等杂役也算在其内。”
“哦,明白了,退下吧。”
“小人告退。”
待执戟郎与魏虎走后,曹操看着荀彧笑道:“呵呵,袁本初还是孤认识的那个袁本初,三十万人马楞是被其吹成了一倍有余,令君,你说,袁绍是有多不要脸哪。”
荀彧也是微微一笑,而后担忧道:“丞相所言甚是,鼓吹自身,本就是心虚之象,不过,便是数量锐减一半,袁绍的三十万大军依旧是根难啃的骨头。”
曹操仰天一叹:“是啊,若再给孤三年,必然不惧袁绍,而眼下,刨去青州臧霸一军与各州郡守备,能集结之数,怕也不过十万。”
荀彧想了想,无不担忧道:“这还不是最糟的,月前,丞相命各州郡拨发粮种用于百姓开春耕作,如今战事吃紧,府库粮草恐将不济,丞相此去,万不能久守。”
“尚能供月余否?”
“回丞相,怕只够半月之用。”
“十五日,三十万大军,光让将士们砍,怕也要三日吧。”曹操沉声道。
“是,因此,彧以为,丞相此次出战需速战速决,最好能毕其功于一役,方能稳操胜券。”
曹操微微点头,忽然瞥了荀彧一眼:“对了,那些朝臣可是安分了?”
“丞相立威,群臣已是人人自危,惶惶度日,何敢造次。”
“好,那明日孤就带兵北上,许都,就劳令君多多费心了。”
“丞相何出此言,此乃彧分内之事,敢问丞相,留何人镇守许都。”
曹操略一思忖,张口道:“就子建吧,丕儿也大了,给其添点担子也好长长见识,令君以为如何?”
“丞相令五官中郎将留守许都,此举甚好。”
……
翌日,大军出征,战战兢兢地天子被曹操强行“绑”在了战车上。
正所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眼下已是决战时刻,焉能没有天子在后压阵,最不济,也有稳定军心之效。
百官出迎十里,一路泪如雨下,呼天抢地,仿佛天子这一去就回不来似的,可也无人敢站出来替天子说句公道话,经过曹老板的“虎躯一震”,群臣果然老实了不少。
当然,如此大事,郭嘉也被点名随军。
曹婷身为主母,带着一家子莺莺燕燕也来送行。
紧紧拉着郭嘉的缰绳不放,谆谆嘱托道:“夫君,刀剑无眼,上得战场切莫逞强,三餐要进,勿废寝而忘食,入夜微凉,记得及时添衣,也要记得多寄家书,婷儿与几位姐妹也会守好门户,日日盼君归。”
甄宓一双秋水泛着泪花,也凑上来道:“夫君,姐姐之言便是妾身之思,望夫君一路珍重,也愿夫君早日凯旋归来,家中安好,勿念。”
郭嘉也是不停眨着眼,隐隐闪着泪光,深呼了一口气,一人一手将两人的柔夷攥在掌中,感受着爱人掌心传来的温度,十指相扣,笑道:“呵呵,婷儿、宓儿,且放心,夫君定会平安归来,再说,为夫身边不是还有典韦、高顺两位高手护着嘛。”
“若谁让尔等受了委屈,统统记在册上,待为夫回来为你们报仇,若是妙龄女子,为夫亲自出手替你等出气,若是男子,为夫便叫那天下最丑的女子日日宠幸,直到其体无完肤,摇摇欲坠,生无可恋为止,可好!?”
这坏人,就不能正经完一个时辰。
两女闻言破涕为笑,风情万种地齐齐白了郭嘉一眼,倒是少了几分临别之苦。
见前方大军已经开出城门,曹婷忙道:“夫君,大军已经开拔了。”
“呵呵,好,就此别过,驾!”郭嘉爽朗一笑,挥起了马鞭。
“夫君,珍重啊”
“驾,驾!”郭嘉依旧没有回头,只顾埋头打缰急催战马,一路朝城外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