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前方何人,速速下马通报姓名!”严守寨门的曹军校尉遥见一人一骑绝尘而来,便带人迎了出来阻挡。
许攸一勒马缰,放言道:“吾乃你家丞相昔日好友许攸是也,特有要事求见丞相。”
校尉手搭凉棚细细一观,见其一身文士打扮不曾着甲,便道:“请先生稍待,容我代为通传。”
片刻之后,校尉回来了,向其摇头道:“先生,丞相已经歇息了,军机重地恕不留外人,还请先生明日再来。”
许攸打马转了一圈,急急下马,上前道:“这位将军,事关军机,尤为紧迫,不可延误,不若将军拿我入营,复报丞相!”
巡营校尉一听顿觉可行,点头道:“如此,暂且委屈先生,得罪!”
“应当,应当。”
如是,许攸被巡营将士押到了帅帐前。
曹操帐前执戟郎见人过来,立即出声喝阻:“站住,不是说丞相已经安歇了,怎还带人过来?”
校尉拱手,交代道:“这位先生言军情紧急要与丞相面议,末将不敢怠慢,还劳执戟代为通传一声。”
许攸在后干着急,等他们扯皮完怕是天都亮了,遂上前高喊道:“孟德,走开,孟德,哎呀,别拦我,孟德!”
“何人在外喧哗啊!”曹操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立即从帐内传了出来。
许攸闻言大喜,紧接着喊道:“孟德公,南阳许攸来投啊!”
“哎呀!”
只听帐内一声大呼,曹操就套了一双足衣(袜子)迎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大笑道:“哈哈哈,哎呀,果真是许公啊,好,来的好啊。”
言毕,就朝许攸恭敬一拜。
这态度,与袁绍一比,简直天壤之别,许攸真没想到曹操方见面就如此谦恭,又见曹操连鞋都没穿,心中大为感动,眼眶含泪道:“公贵为汉相,许攸今乃一介布衣,丞相为何如此谦恭!”
说着,又赶忙躬腰回礼。
“啊,哈哈哈,许公千里来投,孟德喜不自胜,今日,你我只论朋友,岂敢以名爵相提,来来来,速进帐来一叙。”曹操拉着许攸的手就不肯放,连拉带扯领其进门,当真是真情流露,彷如知己老友多年未曾一聚。
“呃,这,好,好!”许攸端是受宠若惊,不住点头,心中却道:“果然,弃袁投曹这步棋,自己还真是走对了。”
两人进帐入座稍许,好酒小菜备上,待仆役摆完撤下之后,曹操便擎起酒壶,热情地替许攸添酒,嘴上道:“呵呵,你我乃少年好友,不想今日却于此相见,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一谈及“世事无常”,许攸感触良多,端起酒杯摇头苦笑:“呵呵,哎……只怪我不能择明主,屈身于袁绍帐下,言不听,计不从,还多遇小人倾轧,今幡然醒悟,弃暗投明,特来投奔故友,望赐收录。”
曹操抿了一口小酒,见许攸欲拜,慌忙放下酒杯,伸手虚扶道:“哎呀,不必如此,子远肯来,操,求之不得啊!”
“这,哈哈哈,吃酒,吃酒!”
“呃,多谢丞相赐酒。”
一杯下肚,曹操也不犹豫了,轻声试探道:“子远此来,可有……可有妙计助我破袁?”
许攸放下酒杯,望着曹操笑而不语。谋士都有这毛病,往雅了说这叫高深莫测,往俗了讲,这叫装十三。
许攸故意不提破袁良策,而是讲起了他与袁绍的小故事。
“呵呵,我曾向袁绍进言,劝其兵分两路,命一支轻骑精锐绕过官渡偷袭许都,使公首尾不能相顾,即便一计不成,亦可断汝粮道,来个前后夹击。”
曹操一听,猛拍大腿,露出一张夸张的惊叹脸,郑重其事道:“真乃好计,若袁绍真依子远之计,吾必败矣……呵呵,不过可惜啊,袁绍昏庸,弃而不用。”
许攸见曹操对他大为推崇,不禁喜上眉梢,继续装道:“即便不用,公也未必能胜。”
“哦,子远何出此言?”
“呵呵,营中军粮尚存多少?”
“尚可支用一年!”
“呵,恐怕,未必吧。”
“啊,不多不多,尚可支用半年。”曹操随即腼腆道。
“哈,哈哈哈……”
许攸笑着起身欲走,曹操赶忙拉住:“子远慢来,这是为何?来来来,过来坐,请坐!”
许攸道:“我诚心来投,公为何如此欺瞒,莫非已将我视如细作?”
曹操一面安抚,一面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再看许攸,歉然一笑:“不敢,方才戏言耳,不瞒子远,军中粮草仅够三月之用。”
许攸瞥了他一眼,又是一阵大笑,而后道:“世人皆言孟德奸诈,果然如此,若有三月之粮,公为何要退兵十里呀?”
“呃,哈哈哈,兵不厌诈嘛。”曹操这句倒是大实话,只不过这诈另有深意,许攸则以为是指他两人之间的对话,便摇头一阵苦笑。
“阿瞒,休要瞒我,若所料不差,恐是军中粮草已然不济呀。”
“咝……”曹操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抹着虚汗道:“子远何以知晓?”
“呵呵,进兵三日便退居十里,莫不是军心浮动,就是粮草不济,此乃兵家常识。”
“哦,呵呵呵。”曹操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许攸当真知晓自己军中底细,原来是虚惊一场。
见自己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做到位了,遂,忙开口求教:“子远哪,可有良策图之?不妨直言。”
许攸嘚瑟了两下,抚须道:“呵呵,公以寡敌众,又粮草不济,若不速战,必亡耳。”
“嗯嗯,请讲。”曹操点头。
“我有一计,不出三日,可使袁绍大军不攻自破,不知明公可听否?”
“哎呀,求先生教……”
曹操说着要拜,许攸忙扶起道:“明公无需如此。”
“好,先生请言,孟德定当言听计从!”
“明公善于用兵,可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袁绍大军虽众,粮草日耗亦是颇巨,若能捣其粮道,必能一战而胜。”
“甚好,甚好,但不知……”
“明公莫急,大军过河,运输不便,遂袁绍已将全军粮草聚于一处,只需引奇兵将其付之一炬,袁绍大军又有何惧哉。”
“何处?!”
“乌巢!”
曹操心知肚明,暗道:“哼,果然是乌巢,若不是还要用你,孤早把你砍了,瞧你这嘚瑟样,终究没出我大奉孝之所料。”
曹操余光下移,见许攸在其榻上抠脚,光这条,曹操就想把他砍了。
“好,来人……”
午时,升帐。
曹操聚众将谋士于帐内,将亲取乌巢之事说了一遍。
诸将多是劝阻,毕竟此行风险太大,而且这情报是许攸带来的,诸人根本不信任。
“主公,郭嘉附议!”
突兀的言论叫众人齐齐看向了郭嘉,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