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一触即发,郭嘉心中早已有了决断,也是他第一次招呼典韦为其上甲。
说来,曹老板对帐下谋士、武将的福利还是很不错的,无论文臣还是武将皆赐了一副连环铠。
连环铠又称锁子甲、金丝软甲等,优点是不仅防御性能不错,关键还很轻便,最适合身板不咋滴的文弱书生,通常还能再配一件外甲,起到双重保护的效果。
在典韦的反复强调下,郭嘉最终还是着了一件外甲,而他这件外甲则是曹家将校级别的制式札甲,这种由一块块长方形精铁甲片从下到上层反叠而成的铠甲,乍看起来像面书札,此甲也因此得名,是东汉末年较为普遍的铠甲之一。
当然,兵卒就没有郭嘉这等待遇了,虽然也是札甲,却是削简后的“两挡”札甲,顾名思义,就是只提供防御前胸与后背,类似一件战术背心。
套上两件铠甲之后,郭嘉顿觉身子沉了不少,随意走了几步,那是步步“稳重”,颇有气势,举手投足,甲片之间摩擦起的唰唰声更是自带杀气渲染。
又见典韦将战盔递了过来,郭嘉赶忙摆手拒绝道:“典韦,这头盔就免了,若再扣上,我都感觉自己像只天线宝宝了。”
那态度,一脸的嫌弃,就跟唐僧拒绝道童献人生果似的,就差配上一句:“拿走,拿走!”
“先生,刀剑无眼,小心无大错,对了,敢问先生,这‘天线宝宝’又是何名堂?”面对层出不穷的新鲜词儿,典韦又一次犯浑了,一脸的虚心求教。
“……”
郭嘉白了典韦一眼,也懒得解释,取过头巾扎起长发,扭头拍了拍典韦的后背,示意其跟上之后,便大步迈出营帐,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好诗,好诗!”
“好湿!”典韦心中当真“泪流满面”,读书人哪,不就出个帐门么,前线都打成一锅粥了,这还有心思在此念诗,该说先生心大呢,还是真的没心没肺啊。
“典韦?”
“在!”
“信我吗?”
“自然。”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我们走!”
两人来到校场,诸将也已甲,领着本部士卒严阵以待。
郭嘉缓缓踏上了点将台,看着底下近五千军士高声道:“战事紧急,本祭酒就长话短说,在场的许多人或许已经知晓主公已将袁绍大军的粮草辎重付之一炬,这意味着袁军已是注定大败,胜利必属我等!”
“哦!哦!哦!”将士兵们兴奋地举着兵器,以此来表达激动之情。
旋即,郭嘉收起了笑容,语气也是一顿:“不过!在此之前,我等还需承受袁绍的全力报复,十万大军的全力报复,就问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
郭嘉翻了个白眼,笑骂道:“少给我在这儿扯淡,怕是应该,别是说你们,本祭酒也怕死,试问天下何人不惧死乎?”
“哈哈哈……”
突然,郭嘉拔剑高喊道:“笑就对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大丈夫生于乱世,岂能退缩不前,当带三尺剑,立此不世之功,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今,我等求仁得仁,又何怨乎?袁绍虽有十万之众,但我等依旧视其如草芥,他想战,那便战,虽千万人,吾往矣!”
“虽千万人,吾等愿往!”
“吾等愿往!”
“千万……愿往……”
五千人的呐喊声响彻云霄,这一刻,郭嘉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豪情壮志,看到了视死如归,看到了连他都做不到的那种对生死的淡然。
“好,李通、李典上前听令!”
“末将在!”两兄弟对视一眼,跨前一步,高声应道。
“令,李通领八百弓手驻守二垒,李典领一千盾甲在旁策应,我要你们在半个时辰内叫袁军不得靠近二垒半步,可是能够办到?回话!”
“末将誓死完成军令。”李通、李典异口同声道。
“好,去吧……曹仁、曹洪、夏侯渊何在?”
“末将在!”三人早有准备,闻言齐刷刷站了出来。
“令曹仁领本部兵甲严守二垒东侧,不容有失!”
“令曹洪领本部兵甲严守二垒西侧,同样,不容有失!”
“令夏侯渊领本部兵甲居中策应,驰援东西两侧,确保万无一失。”
“三位将军,此去任务艰巨,若两门有失,我军则必亡矣,还请三位将军坚守到底!”
“末将得令,誓死守住营门!”
“好,高顺、典韦何在?”
“高顺(典韦)在!
“高顺、典韦各领一半亲卫随我驰援夏侯惇,其余人等一律退居后营加强工事,运送伤员,听明白了?”
“明白!”
“好,军令已毕,三军将士各司其职,来啊,擂起战鼓,即刻出发!”郭嘉大手一挥,当真是挥斥方遒。
随着战鼓隆隆,五千将士一大半都消失在了郭嘉的眼前,剩下的近千人正抬头望着郭嘉。
郭嘉深吸了一口,大声道:“走,随我上前线!”
……
此时,前线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临时建起的泥墙木楼终是抵不过袁绍大军前仆后继的进攻,随着袁军攻城车顺利破开了第一道防线的寨门,眨眼间,更多的袁军士卒喊杀着加入了绞杀曹兵的行列。
夏侯惇已经在城头拼杀了半个时辰,见身边的曹卒越来越少,袁绍的兵甲则越来越多,他这颗心也是越来越沉,又见城门被破,只得放弃城上,转而带兵去堵城门了。
夏侯惇的武艺不差,作战勇猛也不假,普通士兵根本顶不住他手上的战戟三两下。
但老话也说的好,双拳难抵四手,蚂蚁多了也能啃死象,即便是一头雄狮,也有被饥饿的豺狼围攻分食的时候。
他已是身负三创,一刀在其背后,把他的铠甲卸去了大半,半吊在腰后,像极了一条铁尾巴,看上去有些可笑。可再看其背,这道长长的伤口从左肩直下到后腰,皮开肉卷,深可见骨,简直触目惊心,任谁,此刻怕也是笑不出来。
有一剑落在其左手臂上,划开了一道虎口长的血口子,虽然用破布紧缠,但依旧不停地在往外渗血,片刻就将这片白布染成了殷红。
另一创则是一支冷箭,正中其大腿,叫其下城之时颇为艰难,短短的几步路,疼得其呲牙咧嘴,五官近乎移位。
即便这样,他依然带着不足百人的队伍冲向了城门。
“皆都停手,给我退下!”
本是来势汹汹的袁军忽然在这声不知何人的喝阻声中渐渐停止了进攻,拼死抵抗的曹卒们很是庆幸,因此获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十分默契地往夏侯惇这位主将身边靠拢。
夏侯惇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队,这一看,不禁心中泛起了酸楚。本是近千的人马,居然在半个时辰内损了足足九成,身后这不足百名的士卒,也是个个带伤,好不狼狈。
“还不速速弃械投降,本将军可饶尔等不死!”说话间,一匹高头战马出现在了阵前,而战马之上,坐的正是高览,方才也是他在喊话。
“来将何人?可敢通名!”
“吾乃袁公帐下大将高览,汝又是何人?”
“夏侯惇是也!”
“夏侯惇,今曹营前线已破,尔等大势已去,可是愿降?”
夏侯惇忽然笑了:“投降?哈哈哈,问问老子身后的弟兄们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近百士卒踏前一步,高声吼道。
“你可听到了?今日,只有战死的夏侯惇,没有投降的夏侯惇,有种,便放马过来,某也想会会河北大将身手究竟如何了得!”
“自寻死路,来啊……不好!”高览打量了一眼夏侯惇,见其负伤累累,不禁摇了摇头,缓缓举起了右手。
高览刚抬起手准备下令冲杀,就听空中传来一阵尖啸,多年战场的经验让其瞬间做出了回避的动作,一个侧身。
只听“哆”的一声,一支短戟差之毫厘擦着高览的头盔钉在了其身后的门柱上,让高览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再迟些,岂不是正中面门,那还有救吗?!
“卑鄙,何人在此偷袭!?”反应过来的高览立即四下张望,嘴上也是开骂。
“袁将休得猖狂,汝家典爷爷来也!”
经典的典韦牌咆哮,使夏侯惇心头一松,深舒了一口浊气,曹军士卒也是顿露欣喜之色,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援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