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十天,想要将归眠训练得能在苏明绣识海中来去自如,显然有些难度,尤其是每次进步失败、就要被自家师尊拉着在识海里沉沦。
她实在是怕了。
在苏明绣将脑海里东西委婉表达之后,归眠琢磨了很久,想出了一个方法,“师尊,不若试试飞升时天雷?”
英雄所见略同。
“但……”苏明绣想到自己心魔问题,回答她声音有些迟疑。归眠附耳到她旁边,说出了自己计划。
系统就在苏明绣脑海里,听着她们俩对付自己。
【……】
说好友好合作呢?
就是一边将它信息套出去,再一边想办法搞死它?
【有什么意义呢?】它也有些无奈,【即便你在这个世界将我从识海中取出,我在你灵魂上也烙下了痕迹,只要你还想让你最初世界神魂恢复完整,你终究还是需要我助力。】
也就是说,就算把它弄出来,打一顿,等几百年后想去下个世界了,苏明绣还是需要将它安回去。
于是苏明绣很淡然地回复,【那我问你,经过了上个世界大结局,你应该猜到我在这个世界最后肯定也不会安分,看你现在这么淡定样子,你应当也做好了我再次搞事成功准备——】
【那你在任务里夹带那么多要用雷劈我私货,又是图什么呢?】
【……】
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会儿。
苏明绣替它回答了,【因为爽,对吧?】
她扬了下眉头,【能把你弄出来打一顿,我也会觉得爽——下个世界事情,咱们下个世界再算。】
系统正经道,【并非如此,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警示你,我给你、给主角,安排都是最好未来。】
“嗯嗯嗯。”
苏明绣忽然出声,引起了归眠注意。
两人如今正在朝玄武在地方去,预备将这个不错座驾,不是,灵宠给哄回来——听见苏明绣声音,归眠蓦地停下步伐,同她道:“师尊是,在与谁说话?”
方圆百里,她都找不到另一个存在痕迹。
“唔,”苏明绣想了想,“在和脑子里‘答案’吵架。”
归眠很难理解,以为同苏明绣心魔有关,于是暗自决定加快计划。
玄武就窝在一个离人类集市很近地方。
随着归眠一同待那些时日,它修炼也没有松懈,不负自己玄武之名,真返祖出了玄武血脉,也就是这段时间,发觉主人整日都黏在苏明绣身旁,它不愿被这两人腻歪波及,干脆找了个清净地儿待。
它也能修炼出神通与人身,索性护佑这片地界,给人类当起了山神。
每逢初一、十五,有人类上山特意给它上贡,而它本体就在荒山里停着,高高、像是一座小山峰,谁也看不出它与周围山脉区别。
归眠找到它时,见到它本体壳边还有一棵姻缘树,上面拴满了红结,围着这小小山神庙转了几圈,她笑道:
“既你在这儿待着痛快,便都随你。”
“若是玩腻了,你知道该如何寻我。”
苏明绣去到山脚下,在那集市里走了一圈,买了几根彩色发绳,琢磨着该给这主宠两人留些时间,所以回去得很晚。
谁知等集市人都散光了,她才发现归眠就在出入口那里倚着等自己。
人来人往,不少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但那人兀自闭着眼睛凭栏假寐,直到察觉熟悉气息停在自己跟前。
“逛完了?”
她睁开眼睛,看进苏明绣深黑色眼眸里,露出个灿烂笑容。
“等了多久?怎不过来?”苏明绣扬起手时,衣袖落下,露出手腕上那五彩发绳,见到归眠始终只披散下来长发,终究没忍住想帮她打理心思,而今便干脆走到她身后,去拢那已经及腰长发。
归眠眯着眼睛,想到自己跟在对方身边时、心中总作祟占有欲,不由低声道,“以为这样会让师尊自在些……”
若是她来。
免不了又觉得那些落在苏明绣身上打量目光让她烦躁,届时怕是师尊散心不成,最后又都要绕着她转。
方才去看玄武时候,归眠模模糊糊地就意识到,不是要将所有东西都时刻留在身边,才是真正拥有。
没入她发间指尖力道格外温柔,苏明绣将她长发束起时,凑到她耳侧,“你若是在,我更自在。”
见到徒弟在日光下有些微红耳廓,还有周围人投来视线,本来预备将手腕上绳子取下,但顿了顿,苏明绣忽然又将她头发全部放下。
将那诱人景象挡住了。
归眠不解地转头来看她。
苏明绣没出声解释,而是去牵她手,往外走时,不忘轻声问,“玄武呢?”
“它想在外面玩会儿。”
听见这解释,苏明绣有些讶异地与归眠对视,过了会儿,又哑然失笑,“我以为你会将它带回来。”
“师尊希望我将它带回来?”
“不,”她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你果然懂了爱是什么。”
是占有。
也是放手。
“师尊在夸我?”
“嗯。”
“这般干巴巴夸,少了些诚意。”
“哦?”
“不若今夜让一让我?”
……
两道谪仙般身影在日光下渐行渐远,影子逐渐被拉长,却始终紧紧牵在一块儿。
这对师徒挑了个黄道吉日决定突破渡劫。
归眠修为同样可以提升至大乘,她们在交流过关于仙界态度诸多猜想之后,感觉比起仙人压下修为、来到这小世界追杀归眠,干脆将人引入上界,再对她进行围追堵截会容易得多。
毕竟曾经在她另一副身躯渡劫时,已经用过招数,他们不会再使用。
——值得一提是,现在归眠将那副身躯与自己融合,早拥有了完整记忆。仙界当已知晓此事,却没有再派出任何行踪古怪人接近她,可见决定换个手段。
这注定归眠若是渡劫,成为那唯一能打开通天梯人可能性又大了些。
话虽如此,苏明绣还是为她渡劫做了完全准备。
而今正是九州隆冬,荒芜北境处处都是霜雪,在此处渡劫,注定不会影响到旁处,但看那第一道天雷落下动静,就有点雷声大、雨点小意思。
连地上冻土,都未化。
苏明绣拿出诸多法器,替徒弟护法时,见到上空聚拢乌云,眯了眯眼睛,却没有掉以轻心。
等到第二道、第三道……
拢共八十一道天雷,一半过去时候,苏明绣拿来替归眠渡劫法器都还没损毁第一样。
在原主记忆里,当初这位灵玉长老渡劫,可不是这般轻飘飘、软绵绵雷劫,彼时整个剑宗都是那雷云覆盖范围,修为低弟子根本不敢踏出自家老祖洞府半步。
能在她这大乘身躯里留下这几百年天才地宝都治不好伤,可见当初那天雷是何等不留情面可怖。
第六十三道……第七十二道……第八十道——
天雷一道道落下。
却没有任何叠加威力。
好像双方都默认只是走个过长,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比先前还要迫不及待,几乎是在第八十道天雷穿透云层时,就跟着一同从滚滚乌云里钻出。
说时迟、那时快,归眠眼疾手快地在自己身上贴下一道符箓,与此同时,苏明绣那件法衣上符箓也跟着飞舞到半空,浓墨从衣衫脱离,游龙般飞舞到空中时,已经变做耀眼金。
第八十一道天雷原本以迅捷姿态朝着归眠劈下,但在半途,不知受到什么吸引,如同被掐住七寸蛇,不情不愿地在空中急停、大摆尾,落到了另一人身上。
最后一道天雷里含着淬体能量。
被这道天雷击过万物,都会以强韧姿态新生。
果不其然,本来时不时就要作痛筋脉,在这道天雷落下之后,所有疼痛都在刹那间被抚平,识海不断拓宽、筋脉里灵力无止境地增长……
一时间,九州万物生灵,似乎都在她一念间被感知。
但苏明绣并未沉浸在这暖洋洋舒适里,她很快睁开眼睛,朝着归眠方向看去,就见徒弟瞬间化作一团灰雾,朝着她指尖里涌去,随着天雷不断重塑她身躯动静,一路在她血脉、识海里游走——
她果然在最深处,找到了一颗奇怪东西。
几乎是在苏明绣淬体完成刹那,灰雾就离开了她身体,归眠松了一口气,抬手让苏明绣看见自己掌心里躺着那米粒太小东西。
“弟子幸不辱命。”
话音才落下,不等两人研究这东西存在究竟为何,她俩就被一道金光笼罩。
那光芒实在耀眼,甚至隐约能听见让人心旷神怡仙乐在耳边奏响,头顶更有仙鹤飞舞,脚下踩着那方冻土,也在焦黑泥土里开出春天才有似锦繁花。
师徒俩对视一眼,归眠手掌一收,往右边退,而苏明绣往左边退。
那金光便朝着左边人追去。
待苏明绣抬头,就见这金光里,隐约传来恭贺自己成仙声音,也不知是哪位神仙负责接引,总之,她径自抬头,朝着上方说道:
“引错了。”
仿佛不知道成仙诱惑那般,苏明绣径自挥了挥手,表示这接引天梯金光找错了人。
许是从未见过这等情况,笼罩她光摇晃片刻,居然朝着归眠方向去。
归眠跑得比她师尊还要快,“我不成仙——”
最后一道天雷又不是她挨,没经过它淬体就去到那群神仙地盘找揍,她才不要这么想不开。
天际声音消失。
唯有这摇摇晃晃、在她们俩人间格外摇摆金光,像是犯了选择困难症,一会儿照照这个、一会儿照照那个,发现谁都不肯上来,并且还在互相推诿之后,一怒之下,金光同时笼罩两人。
这下可好。
师徒俩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仙界竟是铁了心要将归眠弄上去,连飞一送一套餐都整出来了。
如今不论她们俩往哪儿躲,都有这耀眼金光照在她们俩头顶,还附赠仙鹤环绕、花香漂浮、仙乐鸣奏效果。
师徒俩再次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朝着魔域所在,施展日行千里法术,齐齐将这金光引到魔域门口。
这九州鲜有渡劫动静,是以先前她们俩那八十一道雷劫动静早就传遍四方,连魔尊和一众魔将都站在深渊顶端,朝着北境望去。
谁知转眼之间,他们竟然能看见成仙这师徒俩。
几目相对间——
归眠和苏明绣一人从看戏里面抓了一个,朝着金光上方抛去。
突然获得成仙资格魔尊与狐九:“???”
天梯重开神话,很快传遍九州。
连人间酒肆里,都编出那日奇妙景象当做话本与市井拍板题材,津津乐道地讲着两位修士是如何只羡鸳鸯不羡仙,将这成仙资格拱手让人画面。
但两位当事人都没功夫应付外面那些传说。
一处山间竹屋内。
露天竹台上,有一物事被刻着符箓阵法笼罩,泛着七彩光悬于半空,它曾经试图往外面逃窜,但只要一碰上那阵法边缘,就会有滋啦滋啦电光冒出。
此刻,苏明绣抬手戳了戳这软泡泡里东西,“系统?”
“之前威胁我时候不是很能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想吗?”
“……”
已经被她俩翻来覆去用火烧、用水淹、再困在这能冒电光阵法里折腾许久系统不想说话。
归眠趴在竹台上,也抬手去戳这东西,她没怎么控制自己力道,瞧着便像是带着那阵法边缘主动去电那小东西。
“师尊。”
“就是它让您挖我根骨、夺我金丹?”
没有了离开限制、也不用再被禁言苏明绣心情颇好地点了点头。
自从那天渡劫时被挖出来,这系统就一直安静如鸡地待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在装死、还是有什么别谋划。
但苏明绣乐得识海清净,也短期内不想再听见它那烦人机械音,干脆把这东西丢给归眠,让她随便玩,严刑拷打也罢,当作玩具摆弄也无所谓——
“我去挖个地泉。”
归眠本想帮忙,但见到师尊摆了摆手,便兀自留在了原地,听着阵法里面滋啦啦电音,眨巴着一双格外单纯眼睛,她慢吞吞地边戳边电:
“你叫系统?”
“不如咱们来聊聊?”
装死至今那粒米,而今冷漠至今地接,“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