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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时针指过十点,夜色已深,山脚下的月榕庄也沉入了静寂。
独院内,大门忽然传来了声响。舒白秋抬头,就见一身长风衣的男人走进来,裹挟进一片冬夜的凛寒。
十点十分。
舒白秋余光瞥过一眼钟表,就发现。
正好二个小时整。
先生果然是习惯了掐表准时。
舒白秋起身走过去,拿着一只玻璃杯。
那是他刚刚做好的果汁,已经提前问过了罗大哥,果汁机可以用。
舒白秋还担心鲜果汁放久了口感会受影响。不过他准点做好,先生也准时回来了。
男人取下围巾,低眸看他。
“给我的吗?”
舒白秋点头。
他想了想,又说:“我是第一次做……”
不过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见面前的傅斯岸拿着玻璃杯已经喝了下去。
“好喝。”
傅斯岸给出简短有力的评价。他又抿了一口,确认了什么。
“加了薄荷?”
“嗯。”
舒白秋点头,之前吃饭,他见傅先生几次选过紫苏叶做配菜,口味也不喜甜。
“这样不会,太腻口。”
话没说完,果汁已经被人喝完了。
“谢谢。”
傅斯岸拿着空杯子,却没有递回给舒白秋,而是自己放到了一旁的高桌上。
他看向舒白秋:“你的手好了吗?”
舒白秋点头:“已经没事了。”
医生已经在今晚的视频中看过,说恢复得差不多,让他把药贴都去掉了。
舒白秋也伸出手来,主动给先生看。
他的十指清瘦纤长,在玄关的暖灯下,白生生的手指被照出微微透明的薄艳。
傅斯岸掠过一眼,忽然理解了那些通透脂白的润玉为何会被卖出天价。
因为确实很美。
“这两天先保持皮肤透气。”傅斯岸道,“等彻底痊愈了再说。”
舒白秋也乖乖应了。
男人睄了眼腕表,道:“时间不早,去休息吧。”
舒白秋正要点头,却又听傅斯岸说:“等明早起来,跟你讲今晚发生的事。”
今晚的事?
有什么事要特意告诉他吗?
舒白秋略有诧异,还是道:“好。”
他已经洗漱过了,等回到房间,便准备要休息。
不过舒白秋并没有立刻躺下。
他等了一会儿,果然听到房门被轻叩了两下。
门外响起熟悉的沉磁低音。
“今晚已经没事了。”
不知何时,这已然成了两人之间的一个习惯。
在傅先生没有通宵外出的时候,睡前,舒白秋都会听到对方走来自己的卧室门口,敲响两声房门
。
告诉他(),可以好好休息了。
少年听完?[()]?『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可以安心地结束这一天。
不过今晚,在响起这句话之后,房门又被推开了小半。
舒白秋抬头,就见傅斯岸站在门口。
温暖的室内,男人已经脱掉了外套,只穿着深色的高领毛衣。
他看向床边的舒白秋,又给今晚的睡前道别多加了一句。
“好梦,晚安。”
舒白秋微怔,接着,周身光线忽然暗了下来。
卧室的顶灯被门口的男人关掉,室内只剩了一盏暖黄色调的床头灯。
房门被重新关上,安静的空间缓缓沉入了温柔的暗色与昏黄。
停了一会儿,舒白秋上了床。
他关上床头灯,安安稳稳躺好,又端正地盖上了对折过的绒被。
静谧的夜色中,舒白秋唇瓣微张,无声地回道了一句。
晚安。
这是个很好的晚上。
少年心想。
他喜欢情绪稳定、规则清晰的先生。
***
不过这一晚,对另一些人来说,却并不安稳。
第二天清早,月榕庄便有了新访客。
苏越。
这还是苏越第一次来月榕庄找傅少,之前他多是在外面的办公地点同傅少相见。
苏越被工作人员领着,一走进这独立的院落,就小小地吃了一惊。
从北美回国之后,傅斯岸就一直住在这里。
这足以看出他非同一般的财力与能力。
毕竟,之前傅山鹰只是想预订一晚月榕庄的房间,都相当困难。
当然,从昨晚的事,更能看得出傅少那堪称恐怖的能力。
苏越正是为昨晚的事而来。
而他今天能得到傅少的许可,进来月榕庄,也正是因为昨晚的一应发展。
外界已然被闹出轩然大波,眼下已经是满城皆知。
但对这堪称戏剧化的惊人变故,却没有多少人知道。
那正是按着早已布设好的轨道,一步步地疾驰驶向了既定的终局。
走进轩敞明亮的书房,看到实木书桌后平静无澜的傅少,苏越面上不显,心下却不由生出感叹。
换做一个月……不,或者仅仅是一周之前,又有谁能料到会发展成这种局面?
苏越正要开口,却见傅斯岸抬手,止住了他的声音。
接着,傅斯岸拿起电话,却是将书房外的另一个人叫了过来。
苏越略有意外。
怎么还要小舒先生过来?
舒白秋很快走了进来,一进门,他就听傅先生说。
“来,跟你讲一下昨晚的事。”
舒白秋有些好奇。
他记得昨晚先生说过,会同他讲。只是没想到会来书房。
是什么大事吗?
相较之下,苏越更为意
()外。
不过在被傅斯岸略一偏头示意后,苏越就迅速敛下了异色,讲起了昨晚。
“昨晚,傅少去医院看望傅董,正好撞见许云衣派的人在给傅董下药。”
短短一句话,却透露了巨大的信息量。
舒白秋都惊了一下。
……下药?
苏越很快将来龙去脉讲了清楚。
傅老爷子病重,一直在单独的特护病房,需要靠点滴维系生命。
许云衣让人准备了输液瓶,在其中混入了硝普钠复合艾司洛尔,准备替换傅老爷子的药瓶。
这种复合药物是一种新型的降压药,可以让血压迅速降低,常用于高血压患者。
但对现在的傅老爷子来说,却是致命的。
混入的药物剂量足以让傅老爷子毙命,还与因病重去世的死亡无异。
而且这类药物代谢很快,并不容易被验出痕迹。
傅老爷子已经被医院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书,可以说半只脚都踏入了死亡的边缘。
他在这时去世,并不会显得多么突兀。
至于体内可能代谢不完的药物痕迹,只要病人唯一的儿子傅山鹰不提出解剖申请,自然不会有人再去打扰傅老爷子走后的安宁。
许云衣计划得很好,她剩余唯一要做的,就是得处理掉那个带有药物的输液瓶。
等到病人因为过低的血压出现异常症状,医护人员紧急赶去处理时,最早偷偷进去换输液瓶的人,就可以趁乱再去一趟,将输液瓶换回来,不留任何痕迹。
只是,事情的发展却并未如她想象的那样。
许云衣派的人才刚拿着药瓶进入特护病房,就被来探望爷爷的傅斯岸当场撞见。
傅斯岸立即抓住了换药者。
以及,正与换药者保持着通话的许云衣。
“许云衣原本还不想承认,”苏越道,“但那人的手机上保留了两人的所有沟通过程,包括许云衣如何计划、指使,以及两笔大额的转账记录。”
“本来许云衣是要求把这些都删掉的,但换药的人还想着日后讹钱,就偷偷备份了所有记录。”
“换药者还交代,自己收到的第一笔大额转账也是因为同样的事,是之前许云衣让其偷偷调整了傅董的氧气管。”
“不过因为护士及时发现了氧气面罩的不妥,之前的计划没能成功。那人才被许云衣第二次雇佣,采用了更直接的方式。”
结果昨晚,这人被当场抓获,还有不少闻讯赶来的医护人员作目击证人。
医院当即就报了警。
换药者和许云衣都被警方给带走了。
苏越讲到这儿,看了看傅少的表情,没再继续往下说。
实际上,昨晚,除了警察,得知消息的傅山鹰也匆匆赶去了现场。
他到的时候,警察刚刚控制住许云衣。
许云衣哭着不肯走,拼命喊着老公救她。
傅山鹰
看见了已经被当成物证收集起来的手机上的聊天记录,一张脸从铁青逐渐褪成了苍败的灰白。
警方的动作,傅山鹰最终没有阻拦。
许云衣被带走,傅山鹰就站在特护病房门外,透过玻璃望向躺在里面的父亲。
父亲老了,重任该交接了。傅山鹰一直这样想,却从未料到过今天的局面。
他是傅家的掌门人,是板上钉钉的一家之主。
但现在,傅山鹰却发觉。
自己好像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他既不了解自己的亲儿子。
也全然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
病房外,就连苏越一眼扫过去,都看出了这位顶头上司的变化。
好像被凭空抽去了筋骨,傅山鹰一瞬间简直像是突然颓废老去了十几年。
而等苏越讲完,听到这些的舒白秋,也和昨晚被炸开了锅的明城舆情一样,对许云衣的做法十足意外。
“她居然……”
桌后的傅斯岸开了口:“许云衣之所以这么急着动手,是因为得知老爷子立了遗嘱。”
他扫了一眼苏越,苏越会意,当即接过了详细解释的工作。
“傅董之前就立了遗嘱,除了律师,遗嘱内容没有对任何人公开。”
“但在得知傅少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之后,傅老爷子非常生气,说明天就要把律师叫来,现场公证,修改遗嘱,绝对不承认断绝关系的事,还要把所有家产都给傅少。”
“应该是因为这件事,许云衣才决定要今天动手。甚至不惜亲自前去医院,也要确认自己的计划必须完成。”
“……原来是这样。”舒白秋说。
不过有一件事,因为傅斯岸没提,苏越也没有讲。
因为傅老爷子一直身在特护病房,关于遗嘱的这些信息,都是由律师透露出来的。
从昨晚到今早一直热烈的外界讨论中,其实也有人觉得,傅斯岸去探望的时间太巧。
怎么许云衣才刚让人动手,就被傅斯岸当场撞见了?
但是更多人觉得,如果傅大少真要提前谋划,他必然要买通爷爷的律师。
或者干脆操纵律师,通过其给许云衣透露必须行动的消息,才能把控许云衣行动的时间。
可是不说这个过程中有多少环节和变数,就是傅老爷子的律师,也跟了老爷子那么多年,完全没可能轻易被一个小辈买通。
这个说法也得到了外界的一致认可。
当然,苏越对这个说法只持保留态度。
因为他想到自己,就觉得也没什么难理解的。
说到短时间内的彻底倒戈,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苏越看向傅少,那边,傅斯岸还在同舒白秋说。
“许云衣做假账,导致傅记的经营出现了不少亏空,她会铤而走险,原本也是必然。”
这话着实不假。
苏越清楚这件事,他今天来,就是
为和傅少汇报傅记那边的情报。
不过,苏越也知道,无论查假账,还是告上经济法庭,都需要查证的时间。
但眼下,傅斯岸却一天都没有多等。
许云衣才刚显露出有报复傅斯岸的打算,想私吞苏青的遗产,还想去搅和傅斯岸的婚礼,一定要让他也被外界看个笑话。
她就在昨晚直接被警方带走了。
没有了一点能破坏周末婚礼的机会。
苏越又想到,傅斯岸曾经说过,婚礼早一些完成更好,要在下周给母亲过祭日时,也给她听一听好消息。
昨天的发展,更让人忍不住会想。
……这些事,也被归算进了傅少准备的“好消息”之中吗?
“傅老先生……他现在还好吗?”
一旁,舒白秋开了口,问傅斯岸。
惊讶之外,少年关注的,仍是纯粹的旁人安危。
“没大碍,”傅斯岸道,“我是在那人换药前撞见的,老爷子没被影响。”
舒白秋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那后续的处理,会很麻烦吗?”
傅斯岸道:“后续已经全部交给律师和警方处理。”
“昨晚大体就是这些事,之后只需等处理结果。”
两人说话间,桌旁的电话恰好响起。
苏越上前去接起来,那边是傅斯岸的助理。
说婚礼现场的布置还有一些细节,策划团队没有直接定下来,需要新人的过目确认。
傅斯岸听了,没接过电话,却看向了舒白秋。
“你去确认下好么?”
他道:“选你喜欢的就可以。”
舒白秋闻声,也没有推拒。
虽然之前他只觉得自己听任安排,但现在,他也知道先生应该很忙。
少年点点头,便接过了电话,拿着平板,先去了客厅。
等舒白秋离开后,本该很忙的傅斯岸却没有立刻开始工作。
他看着被关上的书房大门,沉默了片刻,似在忖度。
随后,傅斯岸才收回视线。
不过他也没有让苏越立刻开始汇报。
苏越安静了一会儿,才谨慎地问道。
“傅少,我刚刚讲的,有什么不当和疏漏之处吗?”
“没有。”
傅斯岸看了他一眼。
“有话就问。”
苏越轻易被看穿,也没想着能瞒过傅少。
他确实有些疑惑。
“昨晚的事……您为什么要讲给小舒先生?”
闻言,傅斯岸又扫了一眼书房大门。
少年离开的那个方向。
之前处理的那些事,无论是彩石轩,还是傅鸣之类的下场,傅斯岸虽然没有瞒着,但也不会特意对舒白秋说起这些。
无关的事,没必要让小孩多想。
但现在,傅斯岸却会选择直接同舒白秋讲。
哪怕是昨晚的这种变故。
这种在外界看来可能是城府太深、或者大逆不道的事。
书房的落地窗外,日阳已然完全升起。
今天不算晴朗,天空都是冷冽的白色,略显薄凉的日光照进来,落在桌边男人英俊的面容上。
给他银色的镜边,渡上了更为霜冷的光。
傅斯岸淡声开口,回答了苏越的疑问。
“因为我要告诉他。”
“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