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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只有一名侍女陪着,远远避开了人群。沈兰衣觉得稀奇:她这个人仗着家里宠爱,父兄位高权重,惯常穿珠戴翠,打扮得十分招摇,怎么今日穿着倒素淡起来了。
又想到穆令月的穿衣风格,恶意猜测着:说不定南秀是在故意模仿穆令月,好能博镇北侯世子的欢心。
她和南秀向来不对付,一旦碰了面,不拿话刺她几句就浑身不痛快,因此立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站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侍女紧紧跟在她身后,皱着眉欲言又止,但也不敢阻拦,只哭丧着脸在心底腹诽:谁不知道南姑娘脾气蛮横,自家姑娘在她身上从未讨到过什么好处,待会儿被气哭了也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遭罪。
沈兰衣提着裙子拾阶而上,人还没进到亭中,便笑盈盈地开口道:“你的好姐妹穆姑娘怎么还没来,倒叫你一人孤零零在这儿坐着,瞧着真是可怜。”
边说边打量着南秀,见她一手支着下巴坐在石桌边,眼皮轻轻耷着,看起来像是没睡好。
南秀听见突如其来的聒噪声音才皱着眉掀了下眼皮,却没有理会沈兰衣的意思,就连她的侍女春叶也只顾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其实南秀昨夜的确没有睡好,一整夜噩梦不断,懒得理会明显不怀好意的沈兰衣。
她梦到自己跪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萧安面无表情地拂开她扯住自己衣袍下摆的手,冷漠地说她自作自受。而好友令月难过又失望地对她说:“你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梦境最后,这两人相携站在一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般配得格外刺眼。
见南秀始终神游天外,沈兰衣脸色微变,但很快又和缓下来,以团扇遮住半边脸,低笑道:“你与穆姑娘倒是姐妹情深,她将自己不要的让给你了,你很开心吧?”
“可怜你情深一片,镇北侯世子却只钟情于她,唉,从前连我都替你感到委屈,现如今你也总算有了几分盼头,说不定太后娘娘会为你们二人赐婚的。”
太后是南夫人的表姑母,时常叫南夫人进宫陪伴左右,姑侄二人感情深厚。南夫人若效仿何太妃求到太后面前,太后自然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沈兰衣说完又开始后悔自己嘴快,生怕南秀真敢去求太后撮合。
听到这句话,南秀终于肯抬起眼看她,不过却不像是生气了,平和的视线从沈兰衣的脸上移到肩头,又重新看向她说:“夏天虫蚁多,沈姑娘当心。”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沈兰衣先是觉得迷惑,然后顺着她方才看向的位置低下了头,随即惊恐发现一只硕大的黑虫正勾着她单薄的纱衣往脖子上攀爬。
“啊——!”沈兰衣白着脸惊叫一声,手舞足蹈往后退。哪成想黑虫受到惊吓,展开重重叠叠的双翅就朝她的脸飞撞过来。
沈兰衣眼前一黑,狠狠撞上腰后不足半人高的栏杆。
*
穆令月不紧不慢赶来高家赴宴,进门便听说沈家大小姐沈兰衣不慎落水了,府上正乱成一团,因此没几人注意到她姗姗来迟。
沈兰衣已经被救上了岸,此刻发髻歪斜,簪子也丢了几支,浑身湿淋淋地裹着一件披风,正向众人哭诉南秀刁蛮恶毒,一言不合便将自己从亭中推进湖里。南秀的侍女涨红着脸,反驳说她分明是受虫子惊吓,躲避时撞在围栏上失去平衡才会栽进湖里。她家姑娘还好心提醒了。
沈兰衣一把揪过自己的侍女,暗地里在她手臂上用力一掐,横眉竖目道:“你来说!”
侍女又疼又怕,埋着头哆哆嗦嗦道:“是、是南姑娘和我家姑娘拌了两句嘴,然后、然后推了我家姑娘一把……”
“你胡说!”春叶嗓门极大,要不是南秀在她腰后轻轻戳了一下,示意她冷静,恐怕就要冲到沈兰衣侍女面前质问了。即便如此,沈兰衣的侍女还是被吓哭了。
穆令月比在场的姑娘们都多活了十余年,又在辰王府那种高门大院里磋磨了一遭,一眼就看出沈兰衣的侍女在说谎。
她认真回忆起来,前世在这场宴席上似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也许是因为自己来迟一步导致的变化?正准备上前,脚下刚一动,就听南秀徐徐开口道:“明明是你今日用的香粉招虫,看你的肩上,又来了一只更大的。”
南秀语气正经,而沈兰衣因为心有余悸,顾不得分辨真假便慌忙垂眼去看,余光只一扫,就误把披风肩头处的一团黑纹当成了黑虫,瞬间变脸跳脚,恐惧大喊道:“快帮我捉虫!”
她反应激烈,侍女也就信以为真,主仆二人手忙脚乱地在披风上不停怕打着,期间指甲不慎勾在沈兰衣发上,扯得她头皮一紧,疼得呻/吟出声。
在场的众人也不是傻子,光看沈兰衣这幅害怕的表现,也能猜出南秀的侍女方才所言不假。这二人不对付又不是什么秘密,两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姑娘,一遇上便水火不容。
沈兰衣白白被戏弄一通,冷静下来之后脸色难看至极,一把推开侍女狠狠瞪着南秀。
南秀却没再搭理她,扭头向邀请自己来府上的高家女儿道了别。
高金玉面如土色,勉强朝着南秀笑了笑,心中责怪沈兰衣任性胡闹。她及笄礼刚过,是头一回做主操持宴席,今日赴宴的人都是她亲自拟帖邀请来的朋友,沈兰衣还是她的亲表姐,闹成这样深知自己已是闯了祸,只求南秀别记恨了自己。
隐在人群中的穆令月有些惊讶。她记得这个年纪的南秀性子娇气,受不得半分委屈,和沈兰衣也是吵吵闹闹很多年分不出胜负高低。此刻却仅凭一句话就戳穿了沈兰衣的谎话,反倒更像与萧安成婚多年后的稳重模样了。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侧身退了一步,恰好避开了南秀转身时能看到的位置,将身形彻底隐藏在看热闹的人墙后。
等南秀离开,她才惊觉自己是在刻意回避南秀,心底顿时生出几分难堪的滋味。不由得想起前世某一次宴会散席,她迈出府门时正撞见萧安扶南秀上马车,南秀侧过脸朝他笑了笑,身旁侍女还感叹二人恩爱。
彼时李潼正和他心爱的侧妃在外宅厮混,她形单影只,满心落寞,但那时也是真心实意替好友开心的。如果不是死后怨念不消,看到萧安沉默着浸湿帕子为自己擦净脸,予她这一丝体面,她也不会到死都遗憾选错了夫婿。
在高家发生的这一场闹剧很快收了尾。沈兰衣哭哭啼啼跑回府告状,但沈家大人近来才办砸了一件重要差事,被圣上骂得狗血淋头,也猜出定是沈兰衣任性才惹出的祸,只责备她一通便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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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归家后的穆令月将自己关在房中,静坐在镜前直至傍晚。
“姑娘怎么不点灯?”侍女迎儿拿着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