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吉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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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通常情况下，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和颜面，是不会轻易因为瘟疫开坛祭天的。

此刻，端坐在那张由盘龙精雕细琢而成的龙椅上的皇帝，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倏地睁开来，漆黑的眼眸中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惊涛骇浪的风暴。

皇帝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朝堂上让人心悸的沉默，那带着无上威压的声音从高高的龙椅上传来，虚无缥缈，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仿似从地狱中传来的勾魂之音。

“祝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钦天监监主祝昼川，当即跪倒在地上，强压着心底无尽的恐惧，佯装镇定地说道，“启奏陛下，之前微臣占卜算卦，淮扬一处的瘟疫并无异常，可昨日臣夜观天象，察觉有异，立刻便又算了一卦，卦上显示淮扬一处的瘟疫，已然发生了变化，虽有危险，却也是吉兆。”

从未听说过危害百姓生命的瘟疫会是吉兆，皇帝大惑不解，发出疑问，“哦？何解？”

钦天监监主祝昼川无声的滚了滚喉咙，无比紧张的情绪让他的喉咙干涩，脑子里疯狂高速运转，他知道如果接下来他说的话若是不合这位陛下的心意，恐怕他今日就无法平安地下朝回家了。

“淮扬一带的瘟疫虽然显出凶险之势，可我朝皇族之气也愈加旺盛，故此，微臣斗胆断言，此次瘟疫是陛下树立威望，得万民忠心的一个绝佳契机。”

皇帝的表情发生轻微的改变，似乎是想不通如何能通过瘟疫得万民忠心。

钦天监监主祝昼川见陛下并未出声，便按下内心的惶恐和紧张，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道，“微臣愚见，若是陛下能派一位皇子前往淮扬，与当地官员一同治理瘟疫，百姓必定会对陛下感恩戴德，也会大大抚慰淮扬百姓们焦虑不安的情绪。等他日瘟疫消除，百姓定会感念陛下的庇佑，而不是上天的庇佑，届时陛下的仁爱之名和威望将会大大提高。”

随着祝昼川的一番话说完，赵韫嵘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霎时闪过一丝阴冷，他瞥向地上跪着的钦天监监主，又看看旁边空着的位置，心里划过一丝了然，竟然是想这么对付他吗？

皇帝听了，沉吟半晌，似乎内心里有些挣扎，如今他的皇子中，能堪重任的也就只有老四和老八，老四又伤了腿，可若派老八去淮扬，瘟疫之事毕竟凶险，一个不小心染上了，可是会危及性命的……

就在祝昼川在皇帝的沉默中感到无比的煎熬和忐忑时，终于听到皇帝沉稳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祝爱卿所言有理，只是孤应该派谁前往呢？”

赵韫嵘垂在宽大袍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因为内心的愤懑所迸发出能捏碎人骨一般的力量，指甲深陷进掌心的软肉中。

不过须臾之间，赵韫嵘的双拳缓缓松开，扬起手臂，放于身前，抱拳躬身行礼，“启禀父皇，儿臣愿前往淮扬，与当地官员共同治理瘟疫。”

皇帝虽本就有此意，可看见疼爱的儿子如此善解人意，又想到即将面临的危险，心中又不禁涌起一丝心疼来，竟难得犹豫了一瞬，“这……”

赵韫嵘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的犹豫，他的眼角和眉梢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神色，却仍垂下眸子语气坚定，“为父皇分忧，是儿臣义不容辞的责任，恳请父皇恩准，儿臣必定竭尽所能、全力以赴，争取早日将瘟疫清除干净。”

皇帝似乎大为感动，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连点了两次头，“八王爷一片赤诚之心，实在令孤深感欣慰。既如此，孤便钦定八王爷为钦差大臣，淮扬所有官员均需听其调遣，如有违背，可先斩后奏。待他日瘟疫消除，孤定为你接风洗尘，重重赏赐。”

赵韫嵘跪地伏身，“儿臣领旨谢恩。”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朝堂中回响，众大臣听在耳中心思各异。

散朝后，赵韫嵘步伐沉重地缓缓走出朝堂，尽管早已习惯了他父皇的薄情寡义，可不顾他生死，再次将他置于危险境地的做法，仍然让他感到心寒彻骨，仿佛有一根冰冷刺骨的冰锥直插心底，源源不断地释放出丝丝寒意，硬生生地将他全身的骨血都冻结起来。

他太了解他这位父皇的虚伪和冷漠。这段时间以来，父皇对他的宠爱或许不假，也许对他身处险境还有些许的心疼，但这些都无法抵挡他对自身皇权的重视。

在他眼中，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可以为了维护皇权而被牺牲掉的，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

今日就算他没有主动请旨，父皇权衡利弊之后，也会派遣他前往淮扬。与其被动接受，倒不如他主动站出来，这样或许还能让薄情的皇帝心中产生一丝歉意，日后他还可利用这一丝歉意来获取父皇更多的宠爱。

想到这里，赵韫嵘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这段时间，他感受着父皇自他娘亲死后从未对他有过的关爱，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柔软和期盼。呵，想来，还真是可笑又愚蠢呢。

帝王的宠爱从来都是这样，镜中花，水中月，看着花团锦簇，却如烈火烹油。

赵韫嵘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再次变得坚硬而冰冷，仿佛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阒黑的眼眸中仿佛深海一般，翻滚着惊天骇浪。

忽地，视线中有一道步伐凌乱的身影自他身边匆匆而过。

赵韫嵘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嗜血的笑容，出声喊住了那个想快速逃离他视线的人。

“祝大人！”

祝昼川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有些微的尴尬神情，眼神闪烁不定，然后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八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