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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傅棋安的声音,瑛娘眼神中的复杂情绪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她微微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直视着傅棋安,冷冷地问道,“傅公子,想要我做什么?”
她自是不会相信傅棋安会如周郎信中所言帮助他们二人私奔,否则前几日也不会那样劝她。
傅棋安意外地挑挑眉,“周兄对你一片深情,实在令人感动。你难道不心动?难道不想与他一起远走高飞?”
瑛娘冷笑一声,语气充满了嘲讽,“周郎大概是走投无路了才会病急乱投医。且不说傅公子是不是真心相帮,他便是从周府逃出来,我二人又能去哪儿呢?周、傅两家是官宦世家,怕是我们二人还未出上京城,就会被抓回来吧?”
傅棋安听瑛娘一番话,不由暗赞一声,顿时是她刮目相看起来,怪不得,周方业和陈峰遥都对她如此看重,原不知一个妓子竟也有这样的剔透聪慧的玲珑心思。
瑛娘以前为情所困时,心里总存着一丝希望,期望周方业能周旋妥当,将她妥善安置。
如今她下定决心放下后,便彻底明白,他们二人是不可能的,逢场作戏可以,长厢厮守却是痴心妄想。
昔日蒙蔽住她双眼的那块名叫情爱的遮眼布一旦被掀开之后,她的神智无比清明。
可惜,虽然现在她明白了这些道理,周郎却是又陷了进去。
只能叹一声,命运啊,你真的无情!
傅棋安赞赏地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且不说你们二人根本不可能离得开上京城。便是真的离开了,周兄一个前途光明的朝廷命官,如何隐姓埋名、与你过平凡贫贱的生活?他真的能守着贫贱的日子,与你一直过下去吗?想来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可惜周兄现在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只怕会一直折腾下去。若是不让他死心,怕是他这一生都会活在自我折磨之中。”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是想让我写封信劝他死心?”瑛娘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
傅棋安这次却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一封信不足以断了周兄对你的念想,只会让他觉得你是情势所逼,迫不得已才写下这封信。他会日日夜夜地继续对你思念,想方设法地想要与你长厢厮守。以后周家将再无宁日,他会时时沉浸在悲愤之中,最终与父母反目成仇,与妻子相看两厌,满心愁苦,再无安乐。你……忍心看他变成那个样子吗?”
随着傅棋安的一字一句传入耳中,瑛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直到最后一句质问飘散在空气中,瑛娘已是面无血色,身形都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
她耳边不停回荡着傅棋安的话,忍心吗?自然是不忍心的。
“那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死心?”
傅棋安不忍心看她这副模样,仿佛正经历着什么剜心之痛,微微垂眸,狠了心,继续说道,“想让周兄死心,却也不难,找一个男人嫁了。让周兄亲眼看着你移情别恋、转投他人怀抱的模样。如此,便可让他死心。”
瑛娘微张着唇,神情愕然,喃喃道,“他会恨我……”
傅棋安重新抬眸,眼睛里透着无奈的神情,残忍地说道,“是。他满心喜爱的女子,等不及他的安排,骤然嫁与他人,他自然会伤心痛苦,乃至恨你的水性杨花。但是,很快他就会忘记你,因为周兄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不会允许自己在一个不值得的女人身上浪费他的感情,哪怕是恨。从此他便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瑛娘的双眸宛如一池死水,弥漫着令人绝望的灰暗。她毫无意识地扣弄着手指,尖锐的指甲刺破了她娇嫩的肌肤,丝丝缕缕的鲜血流淌而出,但她却似乎浑然不觉,仿佛无痛无觉一般。
傅棋安看得皱眉,他有些后悔他给八王爷出的这个馊主意,可转念一想,即便不是他,即便不是傅家与周家联姻,任何一个世家大族、任何一个大家闺秀也是不能容她一个妓子做妾的。
如此想着,傅棋安的良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他有些懊恼,他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越来越心软了呢?
安静的氛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傅棋安也没有再出声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
终于,在瑛娘的手指破皮得快要惨不忍睹时,她缓缓开了口,“傅公子是不是已经为我找好了所嫁之人?”她的声音平静而又带着一丝绝望,仿佛早就知道了答案。
傅棋安点头,“你应当知道,你这样的身份,曾经是醉花楼的花魁,是做不了正室的。便是为妾,又曾是周方业钟情的外室,一般人可不敢招惹你这个麻烦。所以必是在周家之上的人家,才不会畏惧周方业,才肯纳你为妾。”
傅棋安前几日才劝过她,让她跟了陈峰遥,如今她自然明白了他说的这人定然就是他了。
瑛娘再次开口,“好,我嫁。”
反正无论是谁,不是周方业,她嫁给谁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至于陈峰遥这位堂堂大将军竟然甘愿娶一名她妓女做妾室,背后原因究竟如何,她并不想过多思索。
傅棋安离开了竹贤巷,终于完成了八王爷交代的任务,终于将陈峰遥纳入八王爷的麾下,按道理来讲,此时此刻他理应感到如释重负才对,然而不知为何,脑海中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刚瑛娘那副失魂落魄、几近绝望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哎,他不会被小果儿说中了吧?真的是良心未泯、心肠软的好人?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小爷办事可是从不会心慈手软的,这次一定是因为瑛娘曾是他看中的女子,他这才存有一丝怜悯。
嗯,一定是这样!
傅棋安终于找到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心里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脚步也轻松了不少,不一会儿就到了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