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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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女人毫无征兆地走了进来，她的面容看起来倒是十分健康，不像是感染了瘟疫的样子，看见屋子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不由地愣了一下，手中盛着水的碗随着身体的停顿微微晃荡。

片刻后，才恢复了镇定，只是眼神中透出些许不易察觉的烦躁和不耐，也不说话，旁若无人般径直穿过屋子里多出来的这些人，走到最里面的位置，停在一位嘴唇干燥起皮的老者旁边。

护卫中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八王爷和吴大人在此，还不赶紧拜见？”

那女人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更重，冷冷地瞥向说话的那人，语带嘲讽，“我们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便是皇帝老子亲自来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那护卫没想到一个平民妇人，竟然敢在八王爷面前如此无礼，当即就要怒斥，“你……”

然而话未说完便被八王爷抬手一挥给打断了。

妇人小心翼翼地端起手中装满清水的碗，缓缓送到老人干渴的唇边。老人原本浑浊无神的双眼微微转动了几下，似乎恢复了些许清明。他艰难地支撑起身子，张开嘴巴，一口气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

紧接着，妇人另一只手拎着满满的水壶，倒进空了的碗中，继续喂下一个躺在木板上的人喝水。

小果儿看得皱眉，她这样连个口罩都没带，和这些感染了瘟疫的病患共处一室，却还没感染上瘟疫，可真是奇迹啊！

妇人喂完了水，就目不斜视地走出了屋子。

小果儿犹豫了片刻，跟唐景辰留下一句“我出去一下”，便追着妇人的脚步出了屋子。

妇人快步穿过小小的庭院，径直走向门口。她刚刚跨出门槛，却听见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大嫂，请等一下。”

她停住脚步，回头，看见是刚刚那屋子其中的一个人，他们都是一样的装扮，同样包裹严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朝着她匆匆而来。

“大嫂，我这里还有两个口罩，你先戴上。”小果儿备了两个多余的口罩，此时从怀里拿出来递到妇人的面前。

见妇人没有接，小果儿怕她不理解，赶紧说道，“大嫂，这口罩可以防止瘟疫的病毒通过呼吸从口鼻进入体内，虽然不能百分百保证不会感染瘟疫，但是戴上总是好一点的。你以后尽量穿着能包裹全身的衣服，和病人接触后要赶紧洗手、换衣服。口罩也要经常换，没有了，便是用块布捂着口鼻也是可以的。”

妇人看着眼前之人，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真挚关怀，心里的不耐烦渐渐消散，却还是没有接下小果儿手中那口罩。

“你不用给我，昨日有官差送来你们身上这种衣裳和口罩，只是我没穿戴罢了。”

小果儿奇怪道，“为何不穿？穿上虽然不一定就能保证不会患上瘟疫，可是总归是要比不穿多一份保险啊。”

妇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到极致后的麻木神色，“我丈夫得瘟疫死了，我的孩子也得了瘟疫，再过不久也要离我而去，我又何必在乎还会不会得瘟疫呢？若是得了瘟疫，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在地底下团聚了，倒是更好些，也省得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这世上没滋没味地活着。”

听完妇人所言，小果儿瞠目结舌，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原本紧握着口罩的手，也像泄了气般缓缓垂下。

面对眼前这位痛失挚爱且即将面临丧子之痛的可怜妇人，小果儿茫然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宽慰她，任何言语在此刻无疑都是苍白无力的。

小果儿张了张口，艰难地从牙缝中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妇人眼神晃了晃，面色因为眼前这个陌生人的善意有些微的动容，她能感觉到这个陌生人是真的在为她的遭遇感到悲伤，而不是以往那些官府中的衙役，看他们时总是带着嫌恶的目光，表面上来给他们送药送衣服，内心里却是觉得他们这些人晦气不堪，说不定背地里还巴不得他们上林村的人全部死掉，这样就不必麻烦再来这里送药送衣服了。

妇人转了身，继续往前走。

即便这个陌生人是真的在为她感到悲伤，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情来对他诉苦。

心里的苦太多了，说不出来了。

小果儿见妇人只走了不到五十米，就拐进了一处宅院。

她脑袋有些空白，不由自主地也跟了上去。

进了宅院后，倒是听到了模糊的说话声，其中夹杂着幼童的稚嫩嗓音。

自从进了这个村子，小果儿这是第一次听到充满人气的声音，虽然声音并不大，但驱散了她身上的恐惧。

小果儿随着妇人进了屋子，看到了许多人，大约也有二十多个人。

这些人或坐或躺，将这间大大的堂屋挤得满满当当。

这间屋子的地上也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木板，与在里尹家所不同的是，这些木板上都铺了被褥，人睡在上面要舒适得多。

对比起来，里尹家里，躺在光秃秃的木板上的人是真的在等死。

怪不得村子里其他地方都没有人，原来是剩下活着的人集中起来了。这样大家互相有个照应，不至于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症状轻一点的就在这里，症状重的就拉到里尹家里，等死。

几个稚气小童怯怯地看着刚走进来的小果儿，天真无邪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一个大约只有三岁模样的小童迈着不稳的步子跑到妇人身边，扑进妇人的怀里，稚嫩的声音软糯可爱，“娘，这个人为什么穿的这么奇怪？他是谁啊？”

小家伙一边说着，一边从母亲肩头探出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小果儿身上这套前所未见的奇装异服，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好奇之色。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脸上多多少少也带了些好奇。

这些人脸上也带着病容的憔悴，只是不像里尹家里的那些人严重，精神状态上相对要好一些，只不过，也仅仅是好一些而已，毕竟病魔缠身，又岂能真正轻松愉悦？

满室之中，唯有几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仿佛对世间疾苦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