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能够理解秦岩的想法,多少人都是冲着许敬亦的名声过来找他修复的,排期不知道排到猴年马月,自己一个毛头小子居然挑三拣四的不知天高地厚。
三楼到了。
李润希跟在裴惠的后面穿过长长的走廊,隔着玻璃他看见了正在工作台上工作的许敬亦。
他身穿笔挺的白色工作服,戴着金丝边眼镜,微微弯着腰,神情专注而认真。
李润希的心脏突然开始加速跳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裴惠敲了三下门,“许总。”
许敬亦听见声响,直起了身体看过来。
李润希感觉自己像是一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小希带了件青花瓷过来修复。”裴慧说。
许敬亦脱下手套,视线落在李润希身上一秒后移开,他转过身走向另一张空着的办公桌,“过来吧,我看看。”
“去吧。”裴惠见李润希一动不动,冲他使了使眼色。
“哦。”李润希抱着盒子慢慢走过去。
桌上的台灯将许敬亦的工作服下摆照得更亮,他伸手接过李润希手中的盒子放上去打开。
“怎么来的?”
李润希盯着许敬亦修长的手指发愣,冷不丁被提问,立刻站得直了一些,“我朋友的,她有事来不了,我帮她拿过来的。”
许敬亦侧头短暂地看了他一眼,说:“打车过来的?快下雨了。”
原来是问这个,李润希轻咳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此刻的确已经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嗯,打车来的。”李润希干巴巴笑了一下,“亦哥,你看这个瓶子能做吗?”
许敬亦清扫着碎片上的杂质,回答:“能做。”
得到肯定的回答,李润希松了一口气,想起古董店老板的话,要是许敬亦都不接,那可真是麻烦了。
“那。”李润希想了下又问,“需要多久啊?价格怎么说?”
许敬亦放下手中的碎片,转而面向李润希,他比李润希高很多,目光自上而下,耐心回答:“文物修复是个漫长复杂的过程,求精就求不了快,这件碎得不是太严重,大概需要两个月,我会制定一个修复方案给你。”
“两个月?”李润希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桌上的碎片,就这么些碎片居然需要那么久?
不行啊,葛若一定拖不了这么久吧?
“价格方面,会和修复方案一起给你。虽然这件瓷器年代久远,但瓷器不大,用料也不是苏麻离青料,修复难度不算大。”
许敬亦看着一脸担忧的李润希,宽慰道:“不贵的。”
李润希笑了下,摇头说:“我不是很担心价格问题,主要是我比较赶时间,亦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加快进程呢?”
许敬亦不说话了,只盯着李润希的脸看。
李润希和他对上目光,心头咯噔一下连忙移开视线,在心头暗道不好,自己这话说得像是那种无理取闹的混账客户似的,刁难人。
“额。”李润希尝试找补,“那个……”
“可以。”出乎意料的,许敬亦说:“我把排期内单子往后推一点,每天挤出时间加班做你的,抓紧一点能在一个月左右做好。”
“真的?”李润希高兴起来,一个月的话葛若应该是能够拖延的吧,“那太好了。”
“但是我不好让我的员工陪着我加班。”许敬亦垂着眼皮,有些无奈地说:“毕竟有时候忙起来总会忘记时间。”
李润希回想起以前,有时候许敬亦接到很有挑战性的单子,的确会忘乎所以通宵不回家。
“那……”李润希尝试着开口:“我给他们出加班费可以吗?”
许敬亦又不说话了。
李润希犯了难,只好又说:“你的助手一般都做什么工作”
“很简单。”许敬亦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听我指挥就行,递递东西倒点水之类的。”
那的确是不难的,李润希想了想说:“我出五倍加班工资的话,你的助手愿意加班吗?”
许敬亦看着李润希认真的表情,轻叹了口气说:“加班费不是问题,我助手最近忙着结婚。”
好家伙,最近是赶上什么结婚热潮吗?怎么谁都要结婚?李润希一个头两个大。
“那其他老师的助手可以借给你用吗?”
“可以,但是不太好。”
也是,李润希了然地点头,把别人的助手要过来加班什么的,好像是不太好……
李润希伸手摸了摸兜里的烟盒,他感觉和许敬亦单独待在一起口干舌燥的,特别想抽烟。
“那我从别的地方给你请一个助手过来可以吗?”
许敬亦笑了一声,只摇摇头,侧目看向工作间。
李润希被他的动作牵引着也四下看了看,明白了许敬亦的意思。
这里摆放着的物件动辄十万百万的,怎么敢让陌生人进来工作,随便丢一两个碎片都没办法和单主交差。
真是要命,李润希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
许敬亦又把目光落在他身上,长久地、轻盈地。
李润希察觉到了,有些别扭,但下一刻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于是他试探性地指了指自己,“那……我来?”
许敬亦眨了下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行,明晚六点我在这里等你。”
啊?李润希有些茫然,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明明自己来之前还巴不得不要碰见许敬亦。
这突然就变成他的临时助手了?草,现在拒绝来不来得及?
“快下雨了,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许敬亦突然问。
“不用麻烦!”李润希闻言赶紧摆手,连连后退,“那个,额,我先走了我打车很快的。”
说罢,李润希赶紧转身走出了工作间,好似后面有火焰在追,后背火辣辣地烫。
出了朝暮,果然已经开始打雨点。
还好朝暮所处位置并不偏远,很容易就打到了车。
六点,倾盆大雨。
雨水沿着玻璃窗蜿蜒流下,形成一条条细长的水痕,如同时间的轨迹,记录着这场雨的猛烈与持久。
窗外的世界变得模糊而朦胧,一切都笼罩在雨幕之中,许敬亦靠在椅背,长久地凝视着窗外出神。
又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脱掉工作服,准备下班。
在电梯里遇见了同样刚整理完东西下班的秦岩。
“许总。”秦岩率先打了招呼。
许敬亦点头,询问:“下雨了,送你吗?”
“哦不用。”秦岩摆摆手说:“今天开了车来的,刚好顺路去接我老婆下班。”
许敬亦便笑了下没再说什么,倒是秦岩盯着电梯门反射的倒影欲言又止。
“怎么了?”
秦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