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山,梅苑。
这一日,寒风朔朔,冬日的阳光被山的另一头切割成了两面,落在梅苑当中,于万千梅花的分隔下细细碎碎落了一地。
毕宇的背影,在这细碎的光斑下,显得有些萧索。
他坐在这院中梅树下,已过去了数天的光景。
山中无岁月,修炼不知寒。
体内的伤势,经过他那昏迷的两天,又经过这数天的调养,已经恢复了大半。
叶芳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种独特的修炼方式,或者说,她这位名义上的丫鬟,已经习惯了住在了主人的屋舍当中,霸占着主人的床铺。
偶尔她会煮上一些清茶或酒水,替毕宇送过去,尽管这些茶水往往放置在那里,被寒风吹得一会儿就似冰镇的一般,她依旧乐此不疲。
因为她看到了毕宇曾小小的喝了那么一口,就是这一口,让她心里甜滋滋的,至少这代表着,毕宇对她的戒心,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快到了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渐黑,毕宇接到了来自战堂的传讯,他放下手中的传音石,起身出了梅苑,往着战堂内堂所在的山峰信步行去。
一番山路,却走得潇洒,脚不沾地,身姿轻.盈,速度也是不慢。
一身独特得妖兽毛皮缝制的青紫长袍,象征着他战堂精英队长的身份,山路所遇的一些弟子,莫不是纷纷为其让道,缄默着恭敬施礼。
“不知什么时候......我走在了他们的前面......成了他们口中的师兄。”
毕宇的身法飘忽,犹若鬼影,鸿字一决以他现在的实力和体魄,施展开来毫无负担,已经驾轻就熟。
他的双眸时而迷离,时而清明,气息时而空灵内敛,时而锋芒毕露,沉浸于忘我心境当中的时间,随着这心变时时的转换,已经越来越持久了。
顺着巨大直通山巅的铁链,他的身影在夜里凛冽的寒风中渐渐模糊。
山巅,战堂,夜里依旧有不少弟子逗留,但在那最西脚的一座大殿,却少有人愿意接近。
那是刑罚堂,肃穆而庄重,周遭树叶的婆娑,剪碎了无数灯影斑驳,无形中渲染着一种肃杀之意。
历来犯了门规或为阁内办事不利的战堂弟子,都会交由刑罚堂处置。
往往只需遥遥一声通报,那些弟子会自行前来领罚,没有人胆敢违抗,违抗的下场,轻则逐出星云阁,重则处死。
夜凉如水,在这山巅,尤显凛寒,毕宇的身影一晃,直接便往那无人愿意接近的刑罚堂而去。
在此刻的刑罚堂内,已有五道熟悉的人影在门口伫立。
当毕宇来临之时,五人同时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眼神中的意味,各有不同,但殊于身份,还是有人见礼。
“毕师兄!”梁欢与陈冲二人目光微闪,似不敢直视毕宇的眼睛,那双时而漆黑一片,时而又犀利异常的眼睛,令他们心里微微发憷,宁缺与王诚二人,则是面带愧色,呐呐着一句过后,不敢多话。
也唯有江曼对毕宇的到来无动于衷,或许也不是无动于衷,她的眼神虽平静,但却带着一丝浓浓的不甘。
这不甘也唯有她清楚,在那样近乎必死的局面下,她这个杀兄仇敌仍旧未死,不但没有死,还被白绫儿亲自救了回来。
是偏袒,还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她说之不清,只感到一阵的心寒与绝望,甚至让她有种渐渐开始憎恨整个星云阁的感觉。
为何世道如此不公!
“嗯。”
向着五人轻点了一下头,毕宇却再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这五人在此,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此次任务失败,熊家近乎全灭,他们整个精英小队都将受罚,之所以不见高凌等人的身影,怕也是因着几人受伤实在太重,故而刑罚堂还未进行通知。
将视线落在了这刑罚堂禁闭的大门上,正有疑惑,突的大门自开,其内光线幽暗,阴森可怖,夜风灌入殿内,两排昏暗的烛火齐齐剧烈摇晃,烛香瞬间浸染了整座大殿。
光影摇曳当中,隐约可见在那大殿正中的高座上,有着一人身影,身披厚重铁盔,帽檐低垂,看不清样貌。
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夜枭的低鸣,在此刻自殿内传荡,落入了殿外毕宇四人的耳中。
“任务途中无故私逃,罪不可赦,梁欢、陈冲、江曼,宁缺、王诚,关天寒洞三月,扣除功劳点三万。”
江曼五人身躯一颤,却连忙低头躬身应诺,不敢有丝毫违背。
只是很显然的,自他们眼眸中流露出的一丝恐惧,似乎对那关入天寒洞三月的处罚,极为抗拒。
毕宇正若有所思之时,突有所感,却是那殿内端坐的神秘人已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这目光阴冷,如毒蛇在暗处窥伺,令他感觉到了极致的危险气息。
对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了那么片刻的停顿与沉吟。
半晌,江曼五人都不敢起身之时,方才有声音继续自殿内传出。
“身为精英队长,于队伍内成员疏于管理,导致人心不聚,任务失败,毕宇,关天寒洞三月,三月后,入九幽窟受刑。”
“九幽窟。”
梁欢三人都是双目一瞪,身体颤抖更为剧烈,眼眸中有掩饰不住的惊骇,但这惊骇之中,却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
毕宇眉头微皱,天寒洞他倒是听说过,但这九幽窟是个什么去处,他还当真不知晓。
不过自江曼五人的反应来看,显然这九幽窟比之天寒洞更令人感到可怕。
“此刑罚,明日起执行,尔等去吧。”
还不待毕宇细想,那殿内神秘人一挥手,殿门再次关闭,烛火独特的香味消散。
江曼五人长吁口气,缓缓起身,各自都看了毕宇一眼。
江曼的那美丽的眸子中,闪烁的却是一丝解恨的快意,毫不掩饰对毕宇的敌意。
梁欢与陈冲就显得收敛些,尽管眼神中也闪过了一丝讥诮,但神色间却是不露分毫。
也唯有宁缺与王诚二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却是低叹一声,先行离去。
“这世道,还是有公平二字存在的......”
哼哼一声,江曼面带得色,同样转身离去,香风消失于黑夜中。
梁欢与陈冲二人神色古怪,齐齐向着毕宇一抱拳,赶紧跟上。
霎时,偌大院中,就毕宇一人伫立原地。
他皱眉良久,望着刑罚堂禁闭的大门,思索着这刑罚当中,似乎蕴含.着其他的一些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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