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时,凌萱叫醒还沉浸在美梦中的穆安。
他睡眼惺忪的看着她,“市集恐怕都还没开,起这么早做什么。”
“咱们要买的东西可不在市集上,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凌萱也不多做解释,只一味的催促他快点。
约莫半个时辰的路程,两人来到某个村寨。
“这又是哪里?”
“青岩蓠寨,现下为数不多只有蓠族人的村子。”
也是凌萱家祖上发源的地方。
现在的集州在归属越朝后,为了让这里的百姓能融入中原习惯,先后数年间不断有汉人定居集州。
虽还是保持了许多蓠族的习俗,但明显能感觉出许多蓠族人已经逐渐汉化。
而青岩寨还是沿袭传统蓠族习俗生活,拒绝被汉化,也不与汉人通婚。
凌萱领着他很快找到村子中售卖蓠族特色的店铺,她用蓠话和店家说着,店家按照她的要求将她所需之物一一找出摆在桌上。
穆安看着桌上那一堆各式各样的兽骨时只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对上周围那些蓠族人不善的眼神时他识趣地闭口不言。
奇怪的是他们只对自己这样,面对凌萱的时候倒是笑眯眯的。
从铺子离开后,穆安身后发寒,总感觉有什么人在暗处盯着他们。
身体高度紧绷,直到彻底远离存在他才松了口气。
“这里的人好可怕。”他后怕般拍拍胸脯。
“怎么就被吓到了?那你怎么还敢单枪匹马向陛下讨来这个差事?”凌萱阴阳他道。
这话穆安就不认可了,“所谓风险越大回报越高,若摆平这次的事情,让陛下看到我的潜能,何愁日后再受制于人。”
不过他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两大包兽骨,“话说回来,你买这些东西又是干什么?莫不是真的要下蛊吧?”
他话里话外那股兴奋的劲,丝毫看不出他有什么害怕的。
“我要是会下蛊,第一个给你下个哑巴蛊。”凌萱怼回去。
穆安撇撇嘴,“这一路要不是有我在你身边叽叽喳喳,你会多寂寞,现在还这般嫌弃我。”
这绿茶的劲让凌萱话憋在嘴里说不出来。
“你快告诉我,买这些要做什么嘛。”穆安又像苍蝇般凑在她耳边不停问着。
凌萱被他磨烦了,“晚上的时候就知道了。”
就这样,在一整个磨皮擦痒的煎熬下终于来到晚上。
穆安时不时就往窗外看一眼,生怕错过什么,反观凌萱倒是悠然自得的翻着杂记。
不多时,有人敲响房门,穆安蹭蹭跑去开门,只见两名身着蓠族服饰的男子站在门外。
“今日是你们前往青岩寨买了兽骨?”对方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正是。”凌萱放下手中杂记神色不变回道。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大人有请,二位请随我来。”
趁着夜色,两人来到土司住所。
站在门口时,凌萱抬头望着大门上的匾额。
他们被带到大厅,许久后现任土司凌雁姗姗来迟。
姣好的面容看不出她已是三十多的年纪,身着土司制服,举手投足间都是威严,不苟言笑的打量着两人。
她坐在主位上,“说吧,是谁告诉你们去青曼寨购买兽骨的。”
凌萱今日行为并不是单纯购买兽骨,蓠族许多仪式都要用到动物骨头,蓠族寨子售卖兽骨也不稀奇。
但凌萱今日购买的这几种兽骨却是用在不同的仪式上,也是他们凌家独有的联络方式,一旦有人同时购买,那必然是有事需要会见家主。
凌萱也是借着这样的方式,成功见到如今深居简出的凌雁。
“不知土司可还记得凌谦凌音夫妇?”凌萱对上她的眼,一字一句问着。
听到熟悉的名字,凌雁一下从座椅上起身,戒备的看着凌萱。
“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语气都变得有些颤抖。
眼前一身蓠服的少女,眉眼间和表妹那么像,又能说一口流利的蓠话,真实身份她离得八九不离十,但仍想从她口中得到证实。
凌萱叹气,“他们是我爹娘,按理说我应该叫你一声表姨母。”
纵使从未见过面,凌雁却不怀疑凌萱的身份,她实在和自己那苦命的表妹长得太像。
“你怎么会来集州?”
“陛下听闻西南叛乱一事,特命我与穆大人来此调查平息。”她没有隐瞒,全盘托出。
穆安抱拳向凌雁拱手行礼,“凌土司,事情经过我们大致已经清楚,若需彻底解决恐还需土司相助。”
这件事非武力可解决,想要彻底根除还得谋略,与凌雁合作是最好的方法。
凌雁后退一步,她虽欢喜看到素未谋面的外甥女,但心里始终保持一份清明。
“我又如何确保你们与那州官不是沆瀣一气故意接近我试图让我屈服?”
她背负无数蓠族百姓的期望,不能感情用事。
这个道理凌萱也明白,“姨母的怀疑我明白,我也会拿出诚意,以后定少不了对您多加照拂,我们会提议先让朝廷设立集州宣抚使一职,等将来有机会再恢复宣慰使,皆由姨母您出任。”
宣慰使与州官权利相等,某些程度上甚至略高于州官,西南地区共有4个宣慰司,分别为集州凌氏、隆州杨氏,邬州秦氏以及宁州佘氏,前两者同为蓠族,后两者则分别为米族和棉族。
只是凌家先前因叛乱之事被褫夺了这个职位,势力也被瓜分不少,隆州杨氏趁着凌家示弱,以同为蓠族为由强势占据了集州部分地区。
纵使后来陛下皇恩浩荡让凌雁升任安抚使一职。
可那里杨氏已在集州站稳脚跟,又加上与州官私交甚笃,已然成为整个西南地区最大的势力,根本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
凌雁苦苦支撑到今也是不易,所以她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人,即便那人是她的亲人。
不过若是凌萱真能让朝廷设立集州宣慰使与宣抚使的职位,她便有足够的实力和州官及杨家抗衡。
“你们先住下,这事我要考虑考虑。”
事关重大她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吩咐下人带两人去往客房休息。
偌大的正厅只剩下凌雁自己,望着悬挂的皓月。
留下凌萱,若她所言不假便再好不过,但也还不能确定她是否是在迷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