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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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承厚在外游学十多日了，原身的印象里，父亲脾气温和，学识渊博，最是好说话的人。

这还是自她穿过来第一次正式与父亲见面，突如其来的亲昵令她甚为不自在。

姜氏见女儿一脸羞窘地垂着头，忙替她解围，“还怪女儿不识得你，你在外边游荡多少日子了？月月高热，口口声声喊着爹爹你在哪儿呢？”

姜氏原本嗔怪的语气，说着说着不禁悲从心来，“我一个人面对这些有多惶恐，一封两封的信寄出去，你也没个回音…”

女儿躺在床上病的不省人事，妯娌酸言酸语的挤兑，婆母见天的逼着纳妾好开枝散叶……

这些都要她一人扛着，想找这个人倾诉一番，偏偏见不着人影。

苏承厚看着妻子眼中闪烁的晶莹别过脸，妻子的为难，他一个男子虽不懂后院的事，也有几分了解。

又笑着转过脸来，“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闺女面前娘子给为夫留些脸面吧！待为夫去拜见过爹娘，晚间回来，便任娘子打罚。”边说边不停地作揖行礼。

姜氏面上一闪而逝的失落苏明月瞧得清楚，不及她想清楚缘由，姜氏已道，“女儿面前你还没个正型！”

苏明月努力克制，还是翻了个白眼，她站这儿碍事是吧！一个两个拿她作筏子呢。

狗粮吃到撑的苏明月…她还是回自己院吧！

行了礼告退，领着红群悠悠然走了。

苏明月的偃月阁居于小四房最后面一排，出了姜氏的韵竹苑几步路的功夫。

风停雨歇，苏明月站在偃月阁院子里抬头，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

上辈子经历的世态炎凉，回想起来仍觉胆战心惊，这辈子纵然也有不如意，但与生死比起来，都不算大事。

老太太那边既然报备过身子大好了，明日早起也要与其他房头的姐妹一般，日日到老太太院里晨昏定省。

老太太陈氏的祖父曾是州县下属小镇，雾柳镇有名的秀才公，屡试不弟后一门心思开馆授课，多年下来也算门徒众多，积威慎重。

老太太自幼受祖辈影响，念过书识得字，讲究规矩礼仪，对女人家的修养品行格外看重，故此，家中女眷们的晨昏定省，除非起不了身，定是风雨无阻一日不得少的。

原身学过的女红，琴棋书画等，技艺都相当不错。

她虽有记忆，但上手想要做好，还是要段时间才会慢慢熟练起来。比如写大字，知道怎么写和写的好是两码事，原身小姑娘性子虽软和，但人家比她要优秀太多，她除了有木系异能傍身，能养花种菜，在末世甚至连正经学都没上过几天，水平在认识字但不常写的程度。

她不能动笔也不敢动笔，起码眼下不行。

不想当个异类被人摒弃，要么改变环境，要么适应环境，自问做不到第一种，那么只能努力融入到大环境里。

“小娘，您屋里歇着吧，奴婢去打发小丫头领晚食，您有惦记的吃食吗？”红群小心的问道，，自家小娘自打病好以后愈发喜欢发呆，常常在一块地界儿不声不响，一呆就是半天。

苏明月回过神来，察觉到红群担忧的情绪，“走吧！”率先走入房内。

在八角圆凳上坐了下来，“你今个儿晨起去了兰香家里！？”

兰香是苏明月另外一名大丫鬟，老子病重起不了身，她娘在大厨房做工，一时走不开，她便请假回去看顾。

“奴婢今早去看了，张老爹已经能下床走两步了，兰香也说后日能来服侍小娘了！”红群偷偷打量着越发让人摸不透心思的小姐，不明白病一场能让人变化这样大吗？

“嗯！”苏明月拿了块点心，心知今日的作为，让红群开始怀疑她了，但她不可能一辈子模仿原身行事，“红群你知道人死后会去哪儿吗？”

“小娘，莫要乱说话！这些不吉利的话不好宣之于口！”

冒冒然的一句话让红群大惊失色。

红群呸呸两声，双手合十，“满天神佛，勿怪勿怪，小娘年纪小，说错话了！”

苏明月笑笑，不理会红群的念念叨叨，自顾自继续说，“那地方遍地怪物，即便花草树木也可能是怪物伪装的，怪物要生存，就要吃人，人被怪物吃了或许算是解脱，一旦被咬伤也会变成怪物。人们想要活命只能报团取暖，更让人绝望的是，土地种不出庄家，人类没有充饥的食物，为了生存饿极了也会吃人，那样的世界没有一块可以让人安心喘口气的地界！”

红群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小娘，“小娘在那里过得很辛苦吧？”话音未落眼泪却已大滴大滴落下来了。

她相信她家小娘说的都是真话，不然，怎么解释小娘这些日子的改变。肯定吓坏了吧！那般胆小娇气的人，如今变成这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

那般挑食的一个人，突然间吃东西不剩，还一副万分珍惜，像是最后一顿了还永远不会饱的模样，她家小娘在那鬼地方该饿成什么样儿了？

苏明月扫了红群通红的鼻头，这丫头不知道脑补了多少。

她有许多事要做，身边需要一个帮忙打掩护的人，红群衷心又伶俐，她也舍不得将其打发走，只能想办法收服，“当时若不是母亲，日日守着我，喊我的名字，我极有可能回不来了。”

红群不住地点头，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可不是吗，四太太日日守着小娘，几次都哭的晕厥过去。”

拿出帕子擦了眼泪鼻涕，“小娘莫怕，那只是场梦而已，您看，您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苏明月看了眼哭的惨兮兮的红群，愧疚了一瞬，叹了口气接着忽悠，“我到现在也时常分不清在是在梦里还是梦外，我是在这边活着，还是在那边死了！”

红群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听到这里直接哭出声音来，“小娘您好好的呢！我们都陪着您呢！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