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争执

又是一天夜晚，林萧站在火堆旁，手拿唱词本，对着唱词练习，突然，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林萧赶忙转过头去，

“谁！”

他转头发现，竟然是怜月靠近自己，怜月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打扰到你了吗？”

林萧放下唱词本，坐在火堆旁边，

“他们都睡了，你不休息吗？”

怜月一挽秀发，在林萧身旁坐下，

“我听见了声音，起来看看。你还在练习那个戏腔吗？”

林萧点了点头，

“那些曲目我都能唱出来，但是那仿佛不是我的声音，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帮我唱出，如果我要真正的学会戏腔，我需要自己从中掌握那些技巧，将那些技巧变成我自己的东西。”

怜月点了点头，突然手伸向林萧，林萧不明白她的意思，

“把你的唱词本拿给我，你再唱一遍给我听试试。”

林萧将本子递给怜月，怜月接过看后，摇了摇头，对着林萧再次伸手，

“这些都是最近表演过的曲目，拿些你没唱过的来。”

“没了，我都试过了，身体本能就帮我唱出来了。”

怜月提醒到，

“你不是还写了一个吗？那个给我。”

林萧从怀中将另一本歌词拿出，犹豫再三，将其递给了怜月，怜月接过后，就唱了起来，林萧听着那婉转的歌声，比自己印象中还要多上那么几分情感。

然后怜月将歌词本还给林萧，

“行了，现在自己试着开口唱吧。”

林萧顿时面露尴尬，

“不太好吧。”

“快唱！”

怜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根树枝，拿着树枝对着地面狠狠一抽，林萧吓的一哆嗦，干干巴巴的唱了起来，但是没唱几句，怜月又是一下抽在他的腿上，林萧顿时疼的抱着腿原地跳了起来，

“干嘛啊，我都唱了，你还打我。”

“声音在细一点，咬字再清楚一点。”

林萧试着按照怜月的指导调整声音，但是很快，怜月又是一下抽在他身上，

“又怎么了？”

“让你学戏腔，不是娘娘腔，声音压实一点，吐气的声音小一点。”

林萧无奈，再次按照她的提示进行调整，这次调整用了好几次才成功。但是没过几句，怜月又是一下，

“声音跑调了，你要抓准音调。”

这次没让林萧开口，怜月就说出了林萧的问题，就这样，怜月指导林萧到很晚。两人坐在火堆前休息，林萧此时离怜月远远地，怜月没好气的开口，

“怎么，打你两下就受不了了？”

林萧缩了缩身子，

“没有，你那哪是两下，你看看我身上，你在看看我的腿上，这一道道的，这是两下？”

林萧说着挽起衣袖和裤脚，对着火光将伤口露给怜月看，怜月红着脸骂了一句不知羞，火光掩盖了女孩脸上的红晕，怜月一叉腰对着林萧说道，

“怎么？我教你还教出问题了？”

“没有，就是你下次能不能用温柔点的方法教我，这么做太暴力了，会嫁不出去的。”

林萧一缩脖子，低下头嘟嘟囔囔，怜月将林萧的嘟囔听的清清楚楚，顿时拿起树枝一起身，

“嗯？”“没有没有，怜月姐姐饶过小的吧。”

怜月见林萧求饶，脸上露出很是满意的表情再次坐下，手中树枝拨弄着火堆，开口解释起来，

“其实我也不会教人，但是班主是这么教我和其他人的，所以我也只能这么教你了。班主告诉我，戏腔讲究字正腔圆，少吊腔细腔，我没读过书，不懂那些，只能自己慢慢琢磨，所以只能这么教你了。”

林萧听罢，顿时心有所感，于是又唱了两句，顿时怜月眼睛一亮，

“对，就是这个感觉。你看嘛，我就说我这么教你，你肯定能学会。”

看着怜月慢慢自豪的表情，林萧也不好意思打击她，便询问班主在教她和其他兄弟姐妹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其他的话，怜月手戳着下巴想了想，

“有啊有啊，他还说，我们要找好发音的位置，说好像不能简单的从喉咙发音，要从别的地方，我也不清楚，我试了很久才找到感觉。快，你在唱两句给我听听。”

听见怜月的话，林萧又试着唱了两句，但是这两句就跑调严重，气的怜月抽出树枝就要往林萧身上抽，

“你小心点，那头还带着火呢！”

“我看你就是欠抽，快，站住，让我在给你点爱的鞭挞！”

两人站起身，围着火堆转圈跑了起来，远处，有人站在暗处默默注视着玩闹的两人。

到了第二天，今天来看戏班演出的人越来越少了，而且很多人身上都带了伤，林萧明白，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很快，一位军官模样的人找到班主，和班主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众人找到班主，询问军官和他说了什么。班主长叹一口气，

“军爷说，鬼子马上打过来了，我们这里快守不住了，让我们去外国人的地方先躲一躲。”

听到这句话，林萧明白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众人收拾了一下行囊，便背上东西离开。此前因为炮弹进入城内，戏班的马匹被误伤，全部丧生，甚至军人连马匹的尸体都没有放过，拿去做了肉汤，给军人吃了下去。众人现在只能靠自己步行走到目的地了。

夜晚，收拾好东西的众人再次坐在火堆旁边，此刻众人内心都充满了忐忑的情绪，只有林萧稍微好一点，因为他知道，确实有一个外国人拯救了几十万国人，到了居住区自己这行人就能得救了。此时，一个人突然开口提议道，

“要不我们投降小鬼子吧，我看他们飞机不是天天发传单，投降不杀，啥ZR共和吗？我们干脆投降算了，还省的受着折磨，万一人家老爷也喜欢听戏，我们还能混的好点。”

众人闻声望去，是道具师陈炳，班主愤怒的捡起一块石头扔向他，陈炳抬起胳膊挡住，还在询问班主为啥砸他，班主气愤的说，

“老子李春生就是死，也不会投降鬼子，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了，你就是汉奸，就是卖国贼！”

陈炳不服气的说道，

“那也比丢了命好啊，你看看这些天晚上来听戏的军人还有几个？唯一看着还行的几个，跑去调戏小月和楚声她们女孩子，你看看他们做的事情和鬼子有啥两样？”

“那也不能做卖国贼。”

“我不是卖国，只是求生。”

陈炳和班主林春生争执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班主只能甩袖离开，独留陈炳还在原地嘟囔，

“怎么了嘛，我说的又没错。你看看现在，我们的马也被炮弹炸死，被他们拿去炖了，最后我们连块肉都没见到，就喝了两口汤。”

众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最终所有人都找地方休息了，这是第一次戏班的众人没有聚在一起休息。火堆旁又只剩下了林萧和怜月两人。

“其实我觉得陈炳说的挺对的。”

怜月抬头看向林萧，林萧依旧低头摆弄着火堆，继续说着，

“陈炳说的没错，求生嘛，不寒碜。如果真的投降就能活下来，我们费这么大力反抗又是为了什么？”

怜月也低下了头，他们戏班也经历了好几次战争了，每次都能有惊无险的从中脱困，她觉得这次应该也差不多，所以她最开始听到陈炳建议的时候，她也心动了，不光是她，其实除了班主外，所有人都心动了。但是林萧又开口说道，

“可是你们这一路应该也听说过鬼子地盘的人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吧，如果真的过得好，为什么大家还要反抗他们？”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的飞机发传单，搞心理战。如果我们做了，最终却没有活下来，那么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不是吗？”

林萧抬起头，眼神凝望着怜月，不知道为什么，火光在林萧的眼中熊熊燃烧，仿佛也烧在了她的心上，怜月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在心中下定了一个决心，开口对着林萧说道，

“不论如何，我相信你，相信你的选择，如果说有一天真的大家要分开，我跟你走。”

此时，远处也传来一个声音，是邀月

“我也跟你一起。”

怜月赶忙和林萧分开，坐在另一边，邀月笑了笑，

“咋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你俩单独相处了。行啊，冯玉清，拿不下楚乐楚声姐妹，我们的大师姐倒是让你拿下了。”

林萧斜着瞥了邀月一眼，邀月不以为意，坐在了怜月之前坐的位置，

“本来觉得你就是一个胆小鬼，没想到还挺有骨气的。”

林萧自嘲的笑笑，

“我可没有那么大骨气，只是我明白一些道理而已。而且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怎么会选择我？”

面对林萧的询问，邀月毫不在意，她看向火光映照的林萧，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白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