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恶魔

“等我清醒的时候，我已经被邀月，怜月她们扛着，乘着夜色逃出了那处小院。”

“当时一定很危险吧冯先生。那，当时你们是怎么离开院子的，你问过她们吗？”

冯玉清躺在阳台，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颇为沉痛的开口，

“那个时候，老班主和大壮牺牲自己，引走了鬼子。后面他们又回来了院子一顿扫射，但是很快远方又想起枪击声，枪击声密集不绝，估计是和人交上火了。

当时水池被枪扫射出好几个洞口，漏的院子里面都是水，鬼子离开的时候，踩在水上的声音很响，邀月和怜月她们两个在房顶听见后，偷偷探出头发现院子里已经没有鬼子的踪迹了，来到我躲藏的地方，将我拉了出来。”

冯玉清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后怕，更多的则是对二人的感恩。赵婉柔此刻也感叹起来，从最开始和部队一起，到后来戏班独行，最后连戏班的众人也分道扬镳，现在又是二人献身，自己身上还中了弹，命不久矣，这一路的辛苦波折最终没有换来希望，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吗？

冯玉清此刻自嘲的笑笑，他想起那个时候胆小怯懦的自己，想起那一路上自己做过的那些蠢事，冯玉清真的感觉有些愧疚，他声音暗淡的开口，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绝望的，当我们离开那个村庄的时候，在村子的外围，我们看见了数不清的尸体。当时所有人的都被那个惨象震惊，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不知道多少人的尸体，他们的胸膛被刨开，肚腹内的脏器散落一地，鬼子砍下其中几人的头颅，用一根木棍将其撑在身体旁边，各种各样残缺的尸体铺满地面，坚实的黄土地被鲜血染的漆黑，血淋淋的画面震惊了我们所有人。

邀月当时就冲到尸堆里，希望能够发现幸存者，最终我们除了见证更多惨烈的死法，一个幸存者都没有。男子没有一个身躯完好，女子则都是被扒光了衣服，身上遍布淤青和刀伤。那群人简直就是畜生，不，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赵婉柔从冯玉清的言语中对当时的画面简单的想象一下，浑身的冷汗就簌簌直冒，更不要说当时就在现场的冯玉清了。赵婉柔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面前的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冯玉清继续开口告诉了她一个更加绝望的事情，

“你知道吗，当时那个情况，我们对班主和大壮已经不抱任何生还的希望了，我们只是希望能确认一下他们死前没有遭遇太多的痛苦。可是啊，我们最终还是找到了他们，当我们发现班主的时候，他的脑袋插在三根木棍之上，他的下颌被用力的撕裂，眼睛瞪的简直要掉出来，可想而知他失去气息前遭遇了怎样的痛苦。”

冯玉清停顿抽泣了一下，开口说起另一个同伴的惨状，

“大壮被我们发现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丝气息，但是他的肚子被刨出一个大洞，肠子被扯出扔了老远，腹腔内塞满了石头。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怜月颤抖着手想要将大壮外露的器官塞回去，邀月则是将腹腔内的石子一个个丢出，可是大壮只是拉着我的手，用最后的气息告诉我，带着她们快跑，让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或许没有任何一个词语可以形容冯玉清这时的心情，赵婉柔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面前这个男子，她只能坐在他的身边，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掌希望能够给他一些温暖。

冯玉清的泪水不断的滴落在赵婉柔的手上，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抽出，

“啊~谢谢你赵小姐。不过那些其实都不算什么，毕竟最终我们还是活了下来，不是吗？”

赵婉柔低垂下眼眸，很快又抬起头询问，

“那你们后来怎么处理他们的尸体的呢？”

冯玉清此时已经摆脱了悲伤的情绪，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繁华的城市，淡淡的开口，

“没有处理。”

“什么？”

冯玉清转过身子，眼神中的冷漠死寂简直要将赵婉柔冻住，

“当时的情况，鬼子随时可能回来，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埋葬他们，我们只能赶快收起悲伤的情绪，向着仅仅一步之遥的安全区前进。”

赵婉柔沉默，她理解他当时的做法，如果自己纠结于眼前的一切，想要埋葬他们，光凭三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够，而且鬼子很快就会找回来，到时候班主和大壮的牺牲也将白费。此时，赵婉柔只能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抱有一丝期待，希望进入安全区能使他们安全一些。

“那么你们后来是怎么逃脱的呢？你当时还受了枪伤，又是怎么处理的？”

冯玉清此时见赵婉柔走出了刚刚压抑的情绪，慢慢坐回沙发上，

“说来也是幸运，那个火炕内部很多没有清理的草木灰，他们堵住了伤口，让我能强撑着走到目的地，在我们最终躲避着重重风险，成功来到教堂的时候，伤口早已发炎的我终于放下心来，晕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来到外国人的医院了。”

赵婉柔此时也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段经历太过压抑了，她望向窗外渐渐变暗的天空，将手中的笔记本合上，对着冯玉清一鞠躬，说道，

“谢谢你冯先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想等我完成这本笔记的时候，一定会想办法让更多人了解那些历史的。”

冯玉清对着赵婉柔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明白赵婉柔将要离开了，对方这些天一直听自己说着当初逃难时候发生的事情，心里压力一定很大，所以开口说道，

“赵小姐，明天能带我出去逛一逛吗？老是待在这个房间里面，确实也有些无聊了。”

“哎？冯先生你想要出去了？那么过几天附近的公园会有活动，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可以。”

冯玉清微微点头，赵婉柔对他露出一个欣喜的表情，然后对着他一鞠躬，

“那么谢谢冯先生你的配合，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冯玉清目送赵婉柔离开，躺回沙发上，将那些经历说出来后，他内心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但是他很明白，很快就要迎来故事的结局了，当他将一切都告知她的时候，她还会常常陪着自己聊天吗？

赵婉柔离开后，回到酒店，酒店里赵昊天，宋毅，林雨晴等人都已经在等着她了，

“怎么样，他说的那些都记下来了吗？”

赵婉柔挥了挥手中的笔记本，然后将之打开放在众人面前。赵昊天点了点头，也打开一个笔记本，那个本子是他们二人外婆留下的日记，有一段清楚的记录了林萧来到那里之后发生的一切故事。

几人对比了一下赵婉柔外婆日记和冯玉清所叙述的那段经历，开始讨论起来，

“看来冯玉清说的名字应该不是外婆的本名，应该是外婆的艺名，而外婆所说她察觉到冯玉清有些奇怪，应该是林萧那个时候进入冯玉清的身体，习惯和说话方式都发生了变化。所以说，我们大概清楚了冯玉清和林萧互换的时间节点，那么外婆说了，林萧最后一个人去给鬼子表演最后发生火灾，葬身在火海，那么会不会是林萧发现系统的阴谋，用这种方式回来了？还是说，一切都是系统给林萧完不成任务的惩罚？”

赵昊天对目前的状况进行分析，宋毅此时低头思考起来，

“这个情况不太好说，从外婆日记里看，林萧和冯玉清的性格差别还是很大的，那么最终可能并不是林萧找到了方法，而是他不得不选择如此去做而拯救更多的人。”

赵婉柔此时听见宋毅的话，脸上也露出焦急之色，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只能选择和系统做交易了吗？”

林雨晴此刻抚摸了赵婉柔的头发，轻声安慰道，

“放心吧，他被宋小小催眠的时候，那巨大的执念让后来给他做治疗的医生都震惊，在那件事情完成之前，他肯定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

赵婉柔的眉头依然紧皱，她的内心隐隐多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赵婉柔如约来到冯玉清所在的楼下，两人步行前往附近的公园。

公园内，儿童在碧绿的草坪上面欢快的奔跑，互相追逐打闹，大人带着孩子在这里放着风筝，在草坪上铺上一块毯子，坐在一起野餐。不远处，一个巨大的舞台布置在那里，上面有歌手在那里进行着表演，一群年轻人围聚在舞台下方，伸手配合着歌曲打着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