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兔,你犹豫什么?!”景景把手往后缩了缩,粗糙的树皮形成的眼皮下的眼睛与叶离对视,“景景我啊,可不是给每个妖都留着肉的吃。”
“景景。。。多谢你了。”
景景一片好心,说得也在理,叶离伸手要去把肉接过来。
一只银灰色的胡狼从旁爬来,瞪着幽蓝的眸子,脖子使劲地向上伸着,鼻子时不时地触到景景手里的肉,嘴巴一张一合。景景冷不丁用手向下一拍,那胡狼嘴头子吃痛,哀嚎一声躲到一旁。
托龙须的福,景景因为很早就开始吸食龙须的妖灵,灵力该是整个围场的妖兽中最强的了。也亏得这样,他才能自己留下一块完整而灵气四溢的肉。
叶离手里拖着那块肉,把它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觉得那方肉块中灵气充沛,比起灵石的诱惑多了上百倍。可是不知为了什么,叶离磨磨蹭蹭地,并没有一下子吃了去。
她转过头,看着一步之外站着的宋祈。他静静地负手站着这一片妖兽争食场地,说不出目光看着的是叶离身后狰狞的妖兽还是看着她。
别的时候他话多又喜欢管东管西,可是这时候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说自己的想法,也看不出。
“师叔啊,可以吗?”叶离鬼使神差地问他。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昂。”宋祈依旧是不置可否的一声。他身子稍微动了动,想要说什么,终究是没说。
叶离深吸了一口气,不明白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如此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简直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家伙。
算了,她转过头,盯着手里那块东西。
那曾经是龙须兽身上的一部分,而龙须兽就在几天前,还活生生地存在,认真地讲话。
可是景景说的话也有道理,自己不要,自然有别的人要。现在叶离身上灵气不足,而围场外的刘不烦,不知道看着澜观镜是不是认出她来了,到时候玄陵跟清风宗撕破脸,她却是废鼠兔一只,想说后悔都来不及了。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犹犹豫豫未免矫情。叶离张开嘴刚要往下咬,一直站在一边不明就里的苏保儿终于忍不住说:“叶道友,你难道就不嫌臭吗?”
苏保儿声音很干净又有磁性,听起来特别脆生,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传到叶离的耳朵里十分真切,还带着几分清冽。
叶离就好像庙里悬挂的铜钟,给小和尚退着钟锤被撞了一下一样,觉得自己浑身都随着苏保儿的声音嗡嗡嘤嘤地震动了起来。
“臭。。。吗?”
叶离看着手里的东西,有点疑惑地眯起了眼睛。
周围的妖兽俯在龙须白色的尸身上大快朵颐,旁若无人地享受着。她有点迟疑地抽了抽鼻子,并不臭。
她确定确信认定以及十分肯定,大家吃的东西并不臭。
叶离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苏保儿,她是不是鼻子有问题?
苏保儿被她看得居然往后退了一小步,可是她的神情和叶离一样的不解。
“你觉得臭吗?”
苏保儿偏着头,有点嫌弃:“你觉得不臭吗?”
她捏着鼻子,好像那臭气不仅仅在龙须的尸身上,连四周都是。
“你也觉得臭啊?”叶离蹙着眉,目光里带着询问凝视着宋祈。
宋祈低着头踟蹰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面色平静地解释:“叶离,你是妖。还是跟修行人不一样的。”
“你傻啊,小爷自然知道是不一样的!”
叶离恼恨起来,心里却有点委屈。
她抽了抽鼻子,轻轻笑了一声:“算了,小爷不要了。”
“景景,这个你用吧,我不要了。”
景景刚才其实留神着这边的动静:“叶离,你管他们怎么说。臭不臭的不就是个味道,有什么大不了的。”
叶离摇了摇头:“不是为了这个。”
“哦。”景景把触须扎入那块龙须肉,一下子就没入其中。手中那块肉仿若凝脂,又像白玉,紧紧地被包在触须的四周。
“小爷是觉得,相识一场,这个。。这个。。。”叶离挠挠头,“小爷又不是没有灵气全失的时候,再修,再修,有什么大不了!”
她将头一昂,雨后夕照正晃在她的脸上。金色的阳光将她包裹起来,又暖又亮。一股清风吹来,叶离身上的丝袍轻轻舞动。
和宋祈还要苏保儿不同,她还是闻不出那味道有什么不妥的,但是叶离身上却好像脱胎换骨一样。
她展开手臂,迎风而立。
夕阳照在山溪之畔,一堆奇形怪状的妖兽在抢食,两个修行者面容扭曲地站在一旁,而一位娇小玲珑的白衣少女却精神焕发地面对着风吹来的方向伸出双臂。
一口酒从口里喷出,只余点滴入喉,却依然火辣辣的。刘不烦看着澜观镜,捻起了胡子。
“这妖怪是怎么回事儿?”
澜观镜并没有摄入叶离坠入山溪的情况,镜子前的众人看到宋祈他们的情况,已经是楚听云带着郑光的尸身回来之后了。
所以刘不烦看着叶离,不明白这是闹的哪一出。
“二位道友为何不捕妖?”
“刘宗主,宋上仙和苏门主要是亲自动手了,那这比试可就有失公允了。”
刘不烦旁边的一位修行者笑道。
刘不烦点头称是。
夕照晃在澜观镜上,上边的情形顿时亮作一片,看不清楚。刘不烦听见苏保儿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叶离,他们怎么说没了灵气?妖们怎么会没了灵气的?”
刘不烦手一抖,看了看周围,他旁边那修行者在闷头喝茶,不远处有几家的门主宗主凑在一处说话,飞鹤门的门主一个人在那里坐在比比画画,不知道是干什么。另外有个男修他记不得是哪家的,独自坐在角落里好像入定一般,而楚听云早就带着郑光走了。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苏保儿说了什么。
刘不烦手里捻了个诀,当阳光转过澜观镜的时候,镜中出现的是居然是砚十七。
妖们都奔着龙须的尸身而去,砚十七他们的收获实在不算很好。但是他们不知道,其他比赛的弟子,捕获的妖兽并不比他们多。
荼夏和砚十七并排走在前边,苏灵儿除了砚十七就大认识其他人,其实就算跟砚十七也不能说很熟。一个人默默跟在荼夏和砚十七后边。
祝陶反而在她身后断后。
苏灵儿走了一阵,忽然放慢了脚步。
“祝陶道友,咱们捕了多少妖兽?你看跟其他弟子比如何?”
“我们是一只,你也有一只。”荼夏扭过头,大声说。
“这样啊。。。”荼夏说的这话让苏灵儿有点别扭,可是又没什么可反驳的。
“荼夏,你要是这样算起来,咱大师兄可是难保不会输给苏姑娘啊。”
捕到的妖兽都被放到了祝陶随身带的囊中,他拍了拍那深棕色的皮质囊袋,似乎能够感受到里边妖兽在挣扎,“要是什么都非得分成几份,苏姑娘倒是分作一只,咱们三个算一只的话,大师兄比苏姑娘可要少了两段啊。”
荼夏轻嗤一声,嗔怒道:“好好好,咱们俩都是站着不干事儿光看戏的,妖兽苏道友一只,大师兄一只。可以了吧!”
“师姐,你倒好,容玖师伯不会骂你。我要是两手空空回去,别说师父,怕是小师妹都会咬我。”
祝陶在景顼那里故作稳重,好像个大师兄,到了荼夏跟前儿,正经是个贫嘴的小师弟。
“看戏的话。。。我跟砚行止道友难不成是猴子?”
苏灵儿低着头,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喃喃自语。
祝陶不由地放声大笑,砚行止的脸也憋的通红,明明想笑,嘴角却死命地往下压,越是不想笑,脸是越来越红。
荼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说非得是猴儿戏来着!苏姑娘,你真逗!”
她看了看砚行止红布一样的脸,眼珠子转了两转,嬉笑道:“说起来,我们大师兄如今还真有点像猴子。”
到底是青年心性,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苏灵儿心情大好,连途中遇到她那不成器的师妹也没动怒。
她那师妹跟几个女修在一起,刚刚从苏灵儿身边走过,立刻交头接耳,还一边上下扫视苏灵儿。若是往常,苏灵儿肯定沤得想吐血,如今却半是事实,半是故作高雅,反正装成一副不屑理,没听见的样子。
荼夏变脸变得快,之前也曾对叶离有过敌意,可如今却成了好友,跟苏灵儿也是一个套路。俩人说得开心,她索性抛了砚行止,跟苏灵儿并排走着。
她俩走得轻快,不一会儿就把那俩男修甩在了后边。
“荼夏,你可听见溪水声了?”
她俩刚刚走过一片桃林,隐隐听见溪水潺潺。这桃林一看就不是野生的,一排排一列列甚是整齐,只是时值秋季,树上没有桃花,甚至桃子也只有零星几个萎缩老化的。
“咱们在这儿等等砚行止和祝陶。”苏灵儿提议。
两个女修靠着桃林坐了好一阵,从悠闲地聊天,渐渐地变成了焦急地讨论。
正当她们准备返回去寻砚行止和祝陶的时候,桃林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