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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山林间的雾气再次弥漫,颜瞑独自站在昨晚那间小木屋前。
此时木屋的门紧闭,但是颜瞑知道,里面有人。
屋外的人和屋里的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直到日落西山,里面的人好像真的受不了了,随之小木屋的门被打开。
男人缱绻的俊秀不减当年,看着颜瞑的眼神充满慈爱。
“瞑儿见过伯伯,这些年您还好吗?”颜瞑拱手笑着说。
这个一直隐居在山林里的人,正是失踪多年的颜子南。去年颜瑾在这里见到的那个卖桂花糕的,也是他。
颜瑾走后,颜子南害怕自己的行踪会被暴露,所以干脆关了他的桂花糕店,隐居山林。
颜子南浅笑,“现在都长这么大了,真的成了大人了。”
没有自己的孩子,颜子南总觉得孩子长大,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气氛再次变得尴尬。颜瞑对颜子南的印象,只是小时候刚被颜子轩和钟若寻带回来的时候见过几眼。
后来,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在战场上了。当年颜子轩坠崖,钟若寻强撑着一个人,带着颜瞑千里迢迢到了战场。
当年的很多事,颜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是他唯一不会忘的,是战场上,颜子南看着自己那种哀怨的眼神,以及对娘亲那种又爱又恨的矛盾情绪。
不想再破坏自己在孩子心目中的印象,颜子南从屋里拿出一坛子酒,又从屋子的悬梁上拿下一只野鸡,来到门外烤了起来。
颜瞑在他的身边坐下,帮着他料理鸡肉。
“你娘她,还好吗?”最终颜子南最挂念的,还是只有钟若寻一人。
颜瞑摸摸鼻子,不知怎么的,心里酸酸的,为颜子南也为颜子轩。同样都是这么优秀的男人,因为娘亲,一个现在隐居山林,另一个也用假死来逃避人世,带着心爱的女人逍遥。
既生瑜何生亮?
颜瞑将鸡用树枝串好,才回答:“她挺好的,前几年,还给我爹添了对双胞胎儿子。”
颜瞑注意到,颜子南开酒坛盖的手,在听到钟若寻又生了对双胞胎之后,突然停住了。良久,他才像松了口气般,“这样啊?那挺好的。”
颜瞑一开始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颜子南应该已经放下心中的执念了,可是现在看来……
将鸡架在搭好的树枝上烤,颜子南这才将酒坛子递给颜瞑,“自己酿的,可能没宫里的那些好喝,将就点。”
“伯伯说的什么话,瞑儿从五岁开始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可不是什么养在深宫的贵公子。”说完,颜瞑提起酒坛,猛地灌了几口。
颜子南接回酒坛,也跟着喝。
放下酒坛,颜瞑看着身边,这个风采不减当年的俊美男人,“伯伯,这些年,您都是一个人过的吗?”
苦笑着将鸡翻了个面,颜子南叹气,“不一个人过,要和谁过去啊?”
颜瞑无话可说。当年颜子南是叛国重罪。
在战场上失利之后,一度曾被颜子轩押解回国。可是路上,不知道是颜子轩有意还是无意的,被颜子南跑了。
颜子轩知道后,只是默默地叹了会儿气,他没有命人前去缉拿颜子南,就是他有心想要让他活着了。
皇家之间没有真正的亲情,可也没有真正的仇恨。两兄弟因为一个皇位斗了十几年,后来又因为一个女人彻底决裂,他们之间错过的真的太多太多了,颜子轩不想再留遗憾。
或者说,颜子轩是从心里希望,有生之年能再叫颜子南一声“大哥”吧!
颜瞑并没有因为颜子南的话生气,反而接着道:“伯伯,您有没有想过回去?”
回去?还可能吗?
颜子南可以确定,当他的人还没有踏进皇城,就可能会被当年那些被他害了的大臣们先撕碎了。
“回去,大概不能了吧。”颜子南叹气,“人一辈子,最悲哀的,莫过于无法叶落归根了。”
颜子南的话,刺痛了颜瞑脆弱的神经。宫珏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苍定被灭,他连根都没有了。
颜子南又喝了几口酒。喝了酒之后的他,不会像他清醒时那样强硬,反而话匣子也被打开了,“去年,瑾儿因为什么事离家出走啊?”
“您见过瑾儿了?”颜瞑不可思议。可是转而一想,这里好像离齐哈尔和他说的地方很久。
颜子南笑,从心里喜欢颜瑾那个小丫头,“当时,她连着两天在我的桂花糕摊上吃,后来还偷偷地跟着我到郊外的家里去。”
“这些我听她回去之后和我说过,她说在南方,遇到一个卖桂花糕的帅大叔,还请她到家里吃了一顿饭,给她做了最爱吃的东西。”颜瞑低声说。
颜子南一喜,喝了酒之后的他,性格有点可爱,“她是这么说我的吗?”
“那丫头当时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说喜欢我,被我骂了一顿,就离家出走了。”说起这件事,颜瞑的俊脸还是会出现不正常的红。
“这不是乱来吗?”颜子南哭笑不得,颜瞑和钟若寻的关系,宫珏和钟若寻的关系,他比谁都清楚。颜瞑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侄女喜欢自己呢?
颜瞑叹气,“是啊,她本来就被我宠坏了。大概她以为,那种感情,就是她心目中的爱吧。”
“她从到我的桂花糕摊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觉得她的情绪有些怪。你们在宠爱她,也不可能会放任她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生活。”颜子南说着,又喝了口酒,“只是第三天我怎么都等不到她过来,本来还想劝劝她,让她早点回去的。”
“可不是,那丫头第三天胆子更大了,买了辆马车,就想要到西梁去,半路被人劫了去,不过也因此因祸得福就是了。”
这一夜,两个平时话不多的男人,声线低沉,诉说了分别这十几年来发生的许多事。
东方渐白的时候,颜瞑也终于从一堆酒坛子中间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喝过酒了,伯伯昨晚谢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