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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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还是陆尔啊。”

静！极静！

陆散眼睑抬起，远望天际，那边风云跌宕，起伏连绵。

陆散看着这片风云，一边数着自己的心跳，一边静听着那边的动静。

而那边，季时和何梁已经怔愣在原地，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摒住呼吸，等着另一边的那个人的笑声，然后告诉他们，不过是想要跟他们开一个玩笑而已。

但他们等了很久，陆散那边却还是没有动静。

何梁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找回自己的神智，脑筋快速转动：“陆散！”

连声音都是沙哑着的。

季时也回过神了，他扯着嘴角，拉出一个极度僵硬的弧度：“陆散，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陆散却还只是沉默。

季时和何梁又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等到陆散反驳的话，也只能沉默。

很久之后，何梁才又开口：“陆散，你是转世了的？”

季时也接了下去：“陆尔？是数万年前的那位陆尔道君？”

陆散这才嗯了一声，应道：“是。”

季时和何梁尽皆沉默。

“难怪。”

到了这个时候，季时和何梁已经想明白了。

昔日洗涤灵根的净灵天芝、和他们的道契合无比的宝典秘籍、种种保命的手段秘术......这些常人难得一见的东西，陆散就能轻易地拿到他们面前。

早在他们还只是西宸派的小修士的时候，陆散就能预见到今日异人入世的情形......

原来是因为，陆散他还是陆尔。

季时和何梁对视了一眼，各自瞧见对方眼里的不服气，不禁双双点头：“好。”

应了这一声，季时又嘟囔道：“就算你的前世是陆尔道君，你也不过是走快了几步而已。你且等着，我和阿梁很快就会赶上来的！”

何梁也正色地点头道：“都是服过净灵天芝的人，我们的资质也不比你差！”

陆散笑出声来：“那我就且等着，看究竟是你们追赶得快还是我走得更快。”

季时和何梁也很干脆地点头应声：“行！”

虽然季时何梁和陆散三人并不在同一处地方，但这三人的唇边，却提起了同样的弧度，他们的眼底，也蕴着同样的笑意。

陆散将玉符重新收入怀里，伸手从旁边的茶炉子上提起热着的茶壶，给自个儿到了一盏清茶。

他啜饮着茶水，感受着清凌凌的茶水自喉间滑落入腹，带起一阵阵舒适的凉意。

一盏茶尽，陆散的心境像是被清洗擦拭过一样，清净无物。

他有条不紊地将巨石上的一应东西一件件收拾整理重新收归入储物戒里，才又一拂衣摆，在巨石上仅剩的那个蒲团上盘膝坐了。

他双眼微阖，心神清明平静，如湖又如镜，不起一点波澜。

时间一点点流逝，金乌慢慢西垂，夜幕升起，自天边遮蔽整个天空。夜色渐浓，最后沉黑如墨。但这夜幕之上，又有密密麻麻的星辰错落布置，散乱却又有致。

陆散静坐着，一动不动，几与座下巨石一体。

直到，漫天星辰星光盛极。

陆散霍地睁开眼睛，沉黑双眼如夜幕一样倒影着无尽星辰，星光熠熠。

他搭在两膝的双手平平往上一抬，陆散座下巨石骤然扩大，化作一个巨大的平台，又有一个小黑点自他眉心处飞出，在他身前化作一个上方下圆的三足巨鼎。

巨鼎落地无声，几乎是那么一眨眼就出现在陆散的面前。

陆散眼神不动，神色不变，接着就有一个个玉盒子玉瓶子落在他的身周各处。

他的右手往前一招，顶上熠熠星辰星光大亮，道道璀璨光华自天垂落，在陆散面前聚集，碰撞。

在这厚重夺目的星光之中，一点火花骤然亮起。

火花骤亮，不住在星光中跳跃，竟然渐渐壮大，最后成了一簇燃着星光的火焰。

这就是，星光神火！

神火在星光中燃烧，只轻轻一动，竟就引动周天星光，炽烧虚空。

陆散却是不惧，双眼平静，自然地将手往前一伸，托着神火底部将神火移到那个三足巨鼎下方。

手与神火相触，在就要被炽伤的瞬间，星光化作一块幕布，出现在陆散那只手上，神火还在跳跃燃烧，却只燃烧着这一层星光幕布，根本伤不着陆散半点。

神火的跳跃停顿了那么一下，却再没有什么动静，乖顺地落在三足巨鼎底部，在那一瞬间化作熊熊大火。

陆散见状，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那身边的玉盒和玉瓶子。

也不见他再有什么动作，有那么三两个玉盒自那玉盒堆子里飞射而出，飘在半空中。

陆散只瞥了一眼，其中一个玉盒子落在手上。

盒子掀开，一道浓郁的天地灵气立刻就要喷薄而出，陆散手指成影，接连点在玉盒表面，那正要外泄的天地灵气立刻被牢牢锁住，分毫不泄。

那是一片如水一样顺滑的丝帛。

丝帛不大，但表面却是密密麻麻地缝绣了许多符文图箓。

这是事先就已经拾掇好了的。

陆散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满意地一点头，伸手成爪，冲着那个三足巨鼎就那么一拿。

巨鼎上方厚重的鼎盖猛地飞起，却又轻巧地顺着陆散的力道落在周边的空地上。

巨鼎打开，陆散也不再迟疑，一手将那丝帛往巨鼎一扔。

丝帛悄无声息地飘落巨鼎底部，陆散也不去看他，伸手又从那同样飘在半空中的盒子里掏出根不长不短不粗不细的黑色木棍扔了进去。

接着，就又是一颗闪烁着星光与天外一颗星辰呼应的光尘。

最后，陆散拿过一个玉瓶子，拔开瓶盖塞子，看了一眼里头凝脂一样的液体，点点头就往巨鼎里倒。

这玉瓶子不大，也就寸长的长颈玉瓶，但里头的那液体，陆散倒了将近两刻钟才算是尽了。

陆散随手将空了的玉瓶往后一扔，玉瓶在半空中飞了一会，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和那些空了的玉盒一起。

陆散看也没看那些堆放得整齐的空玉盒玉瓶，伸手一招，那个摆放在巨石上的厚重鼎盖飞起。

“嘭！”

鼎盖落在巨鼎上，盖得严丝密缝。

陆散闭上双眼，双手平伸，指尖缠绕了道道星光，在虚空勾勒出一个个闪烁着荧光的符文图箓。

符文图箓在半空一顿，随即串联起来，形成一套套法诀符阵，飘落入巨鼎里。

巨鼎底部，那星光神火大口大口吞噬着被陆散牵引过来的星光，不断壮大，灼烧巨鼎。

巨鼎底部变得通红，内部温度急速上升，此时还在巨鼎里的布帛、木棍、星尘和液体却还是保持着原样，没有丁点变化。

陆散也不急，双眼闭合，神识如潮一般探出，朝着巨鼎涌去。而他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一套接着一套的法诀打出，落入巨鼎之中。

又有无尽星光被牵扯到巨鼎底部，被那星光神火吞噬化作自身燃料。

随着神火越渐凶猛，巨鼎里的布帛、木棍和星尘周身绵密自成一体的灵力开始溃散，又开始吸入巨鼎里不知何时盈满了的星光精华。

陆散见了，心里点头，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但他的手半点不抖，还是一套套的法诀打入巨鼎。

不知过了多久，巨鼎里的布帛、木棍和星尘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描绘着星图的旗幡。

如水一般顺滑的旗面绣着细细密密的纹路，纹路回圜重又组合成一个星图，星图的中央，又有一颗星辰闪烁星光，黑色的旗柄上也有着几乎同处一源的纹路，但比起旗面上的那些细密纹路，那里的却要更稀疏一点。

这面新成的旗幡在巨鼎里起伏不定，贪婪地吞食着巨鼎里的星光精华。随着精华的摄入，旗幡表面的那颗星辰星光渐渐黯淡，早前一直在外放的星光也开始收敛汇聚。

这是快要成了。

又过了很久，陆散手上的法诀一收，巨鼎的鼎盖飞起，一面青色旗幡飞出，落入陆散手里。

陆散睁着眼睛看了一阵，见这面旗幡虽是新得，但旗面星光收敛，旗面旗杆浑然一体，稍稍一挥，就有星光追随。

成了。

一次功成，陆散心里也满意。

他点点头，也不将这面新得的旗幡收起，竟就那样直接地将它往上一抛，任由它飞入星光之中，自己不住吞噬吸纳周天星光。然后他也没有歇息，直接开始炼制第二面星辰旗幡。

陆散积累到底雄厚，一次炼制三五面旗幡不成问题。但毕竟炼制的星辰旗幡数量足有三百六十五面，饶是陆散，也耗费了近两年的时间才将这三百十六五面星辰旗幡一一炼制成功。

看了一眼漂浮在星光里吸纳周天星光的这三百六十五面星辰旗幡，陆散又摸了摸周围还剩有一半左右的材料，心下一笑。

既然这三百六十五面星辰旗幡已经完成了，那按照之前的约定，这剩下的材料，就都归我了。

陆散休歇了三五日，便又开始给自己炼制一套星辰旗幡。

这一次陆散手熟，比起先前也多了点心得体悟，故而只用了那么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就又炼制出了一套。

陆散将巨石上的东西全部收起，又摸了摸腰间封存着一套星辰旗幡的星辰图，好心情地笑了笑，站起身看着远去的云雾。

“到底这么多年了，还是有点舍不得......”

“不过，也确实是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