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还剩一天的阳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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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枫岛是迷离海最大的岛屿，岛上遍布红枫，一到深秋时节便艳烈如火，绚丽非常。在红枫岛的西北角，有一个无名的小渔村，村旁有一条浊溪，自东南的山丘迤逦而下，在此入海。

眼下已到初夏时节，但是海岛的春意还没有退去。低矮的茅舍旁，桃花和杏花开得云蒸霞蔚，与周围高大的红枫相映成趣。村里的居民多以打渔为生，不事种植，因此村旁杂乱的闲地上只有几株去年剩下的老萝卜和老白菜，花已经开败，菜籽在海风中慢慢成熟。

一条条黄泥筑就的墙和稀疏的篱笆构成了村子的主要轮廓。在小村的最南边有两溜青篱，篱外有一口土井，井旁有桔槔辘轳。不远处分畦列亩，种满了菜蔬，与村中其他地方不同。土井另一侧是一家粗陋的小酒馆，斜挂着一面半新的酒旗，在海风中不时晃动。

小村无名，酒馆也无名。酒馆由一对老夫妇经营，只卖一些自酿的浊酒和腌制的小菜。老夫妇膝下没有子女，只有一个孙子，名叫陈枫。

陈枫年方，和岛上的大多数少年一样，头发被分作左右两半，在头顶各扎成一个结，形如两个羊角。不过，陈枫的面容却不似其他渔村少年那般粗黑，反倒天生肤白，色泽莹润，微弯的双眉不疏不密，鬓发梳理得极为整齐，尤其是一双眼睛很有神采，在这个荒凉朴素的小岛上，自有一股飘逸出尘的味道。陈枫的衣服虽然破旧，浆洗得却十分干净。在他的脖颈上，戴着一块古拙的青石，倒是与他的衣着相配。

此时正是酷热的中午，多数渔民都躲在荫凉下小憩，可是陈枫却拖着渔网走向海边。他知道，唯有大多数渔民都在休息的正午，自己才最有可能捕捉到大鱼。

陈枫刚走出酒馆没多久，就见村中唯一的一条宽道上有辆马车辘辘而来。他连忙闪到一边，十分好奇：红枫岛广袤无边，腹地广阔，不乏热闹的市镇，但是小村却地处偏僻，在此常年都见不到外人，更不用提岛上极其罕见的马车了。

马车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到了陈枫近前，随后突然停了下来。

乌黑的车窗帘被拉开，露出一个十来岁的童子，他向着陈枫喊道：“喂，这里可是红枫岛？”

陈枫看到童子如此无礼，不由皱了皱眉，没有立即回答。

童子的傲气不由转为怒气，刚要诘问陈枫，陈枫看到车窗帘被完全拉开了。

“咦？”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又黑又丑的老年侏儒，五官竟然紧紧贴在一起。陈枫可以肯定，这是他见到过的最丑的人。

他用冰冷、妖异的眼神盯着陈枫，小小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随后又变得浑浊。沉吟了一会，他才冷冷地说道，“少年，你印堂发黑，凶纹入眉，乌云盖顶，面带死气，必有大难！我看你顶多还剩一天的阳寿，绝对是活不到明天了！”

陈枫一愣，没想到出门竟然会遇到这样的怪人，听到这样的怪语。幸亏他性格温和，换作旁人，可能早就要与这怪人厮打起来。

陈枫“哼”了一声，也不搭理他们，转身向海边走去。

这时，身后的马车也走了起来，依稀传来了怪人的声音：“嘿嘿，你还会来求我的。”

陈枫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当时祖父母为自己治病心切，曾被一个游乡的相士骗走了全部积蓄。因此，陈枫对这类断人吉凶的话根本不信。

一边走，陈枫心里一边想怪人说这番话的目的。难道是他知道自己的祖父母经营着小酒馆，想诓些钱财？陈枫笑着摇了摇头，小酒馆虽然生意不错，但是利润很薄，只够一家三口温饱罢了。甚至为了让年老体衰的祖父母能够吃得好点，自己常常中午出来打渔。哪怕是自己真的被骗，那人也骗不走什么东西的。

摇了摇头，放下这些心事，陈枫来到海边，解开小船划桨入海。面对着波澜壮阔的大海，他的眼神中坚毅带着谨慎，划桨撒网毫不含糊，虽谈不上十分老练，却也比较娴熟了。

撒了几网，陈枫的运气并不好，没有什么收获。于是，他开始朝大海更深处而去。今天的天气很好，风平浪静，倒不虞出现什么危险。而且，陈枫的水性很好，在大风大浪中也如履平地一般，这也是祖父母放心他一个人出海的原因。

由于从早到晚在近村的海域打渔的人太多，很难有收获，所以陈枫常常四处摸索，寻找鱼群。就在昨天，陈枫在距离红枫岛十多里外发现了一处暗礁，暗礁有许多罅隙，螺蚌虾蟹丛生，常有大鱼游动。陈枫今日便划向那里碰碰运气。

到了深海，哪怕是风很小，浪头也大了起来，将小船打得左右摇晃。这里暗礁林立，鲨鱼出没，一直都不好行船，只有熟稔的老渔民才能应对自如。不过陈枫在水上多年，早已将祖父的一身本事学在手中，更兼小船较为灵活，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只要加点小心即可。

不到半个时辰，陈枫便来到了那处巨大的暗礁所在。这里的水很深，往下俯视，海水颜色有点发黑。在这种深水里撒网，是个很有难度的活。

陈枫撒了两网，运气出奇的好，竟然捕获到了两条三尺来长的黄花鱼。对于这样的鱼，陈枫的祖父母是舍得不得食用的，往往都是放在酒馆中出售。祖父母说，这种额外赚来的铜钱就攒起来留着给陈枫娶媳妇。每次说到这里，陈枫的脸都会不由一红。

眼前的两条黄花鱼，一条较为修长，另一条肚子鼓胀，一看便知是一公一母，且母鱼已经快要产籽。两条鱼躺在船舱里，双腮兀自开阖，胡须和尾巴泛着奇异的赤红色，这和陈枫以前见到的黄花鱼都不同。

奇怪了，两条鱼的眼睛竟然随着陈枫转动，而且露出祈求的表情。今天打到的这两条黄花鱼怎么仿佛通了灵性一般？陈枫往水里看了看，不由地目瞪口呆：水中竟然有成群的黄花鱼在游来游去，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顺着圆圈往海水深处望去，只见在极其幽深的水底竟然有乳白色的光芒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