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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那间空着的雅间不知何时来了人,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面对坐着,不知谈些什么。
尚听礼之所以愣住,便是因为那个男子正是二皇子柯锐。
他对面的女子锦衣华服,梳着妇人的发髻,容貌上等,她对这名女子却并没有印象。
“听礼妹妹在看什么?”
耳边传来鹤知樰的声音,尚听礼回过头来朝她笑笑,正要回答,便又听她说道:“二殿下和如玉公主?”
尚听礼微怔:“如玉公主?”
她知道这位如玉公主,但从未见过其人。如玉公主乃是二皇子的胞妹,已与右相嫡次子定下婚事,明年立秋便会尚驸马随后住进公主府。
前世便是因为此事,四皇子才没有选择将柯以裳去和亲之事嫁祸给二皇子。
尚听礼对如玉公主的印象不深,除了她的亲事,便不怎么清楚旁的事情。乍一听到这个名号,才发现自己对此人没怎么留意过。
“听礼妹妹竟是不曾见过如玉公主吗?”鹤知樰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岔开了话题,“如玉公主对面那男子便是二殿下,奇怪,这兄妹俩怎会在外头的茶楼里谈话?”
“这里头绝对有古怪。”尚听礼摇了摇头,“若是如玉公主对面那人是阮流芳,我倒是不会觉得不对劲。”
如玉公主还未出嫁,仍住在宫中,明武帝是在她出嫁前一个月赐下公主府的。是以,二皇子既要与如玉公主谈事情什么的,直接进宫寻人不就好了?
莫非是她想左了?
这对兄妹俩也许并非是在外头谈事情,而是在外头逛累了,寻了个茶楼雅间稍作歇息?
阮流芳即是右相府的二少爷,也就是阮流筝的二哥。
鹤知樰自然听过这么一号人物,也知道阮流芳是如玉公主的准驸马。她此刻也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猜错了,说道:“会不会是寻个歇脚的地方稍息片刻?”
尚听礼默然无言。
她却无故眼皮直跳,一时右边跳,一时左边跳,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又疑心会有什么不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
沉默着饮了一口茶水,尚听礼道:“甘棠,将帘子放下来。”
甘棠将帘子拉下,隔开了视线,这头已看不见那头,那头便更加瞧不见这头了。
“芳芷。”尚听礼喊了一声。
芳芷上前一步:“奴婢在。”
尚听礼眉间纠结显现,她在心里边犹豫着要不要差芳芷过去一探究竟,一面又害怕芳芷暴露,毕竟芳芷不会武功,而二皇子他们不可能不留人把门。
“入画。”
鹤知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头看来与之视线对上,没来由的,莫名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尚听礼张了张嘴巴,惊讶地望着她。
鹤知樰没再看她,而是吩咐入画道:“你方才也瞧见了,对面雅间是二殿下和如玉公主,你现在过去听听他们聚在此处是为何。”
“领命。”
入画屈膝退下,从另一边的窗户翻身出去,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窗口。
芳芷和甘棠两个丫头目瞪口呆,极其震惊地看着窗口。
“鹤姐姐,入画她……”尚听礼询问的话只说了一半,但任谁都听得懂她的意思。
鹤知樰莞尔道:“我与听礼妹妹有缘,也不瞒着妹妹你了。入画原先并非是我的丫头,是柯钰送过来的,美其名曰保护我。不过还好,用着用着倒是极为顺手。”
尚听礼当场怔住。
柯钰?太子殿下的大名?
她没听错吧?鹤姐姐竟直呼太子殿下的大名?
尚听礼试探着问:“鹤姐姐与太子殿下……?”
“还记得许家那场赏荷宴吗?”鹤知樰笑问。
尚听礼下意识点头。
她当然记得,便是这场宴会之后,皇伯母将太子妃的懿旨下到了鹤家。
“我其实并非是皇后娘娘选的太子妃。”鹤知樰道:“相信听礼妹妹这下也能猜到一二,没错,我是柯钰自己要求的太子妃。”
她已经将入画暴露,便是真诚的要与之交心的意思。这会儿也不瞒着人,直接道:“柯钰去年便与我交过心了,只是我一直不曾松口。是我松口后,他才决定让皇后娘娘当众点我为未来太子妃的。”
“原来是这样。”
尚听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其中竟有这样的真相。
难怪,在琴艺不分伯仲下,明明飞花令是潘清欢更胜一筹,结果第二日的懿旨还是到了鹤家去。
她心情一时复杂起来。
怪不得玩飞花令时,她总觉得哪里怪异得很。若说她能赢下潘清欢已实属侥幸,更别说她能同时赢下上京城才女双姝的潘清欢和鹤知樰,那更是天大的运气了。
直到今日,她才回过神来,也许那日并非运气,而是有人放水了呢?
尚听礼忍不住扶额:“鹤姐姐原来喜欢蝴蝶步摇么?”
“彼时年少轻狂,不知点翠头面的好。”鹤知樰笑着泯了口茶。
尚听礼无奈地叹了口气。
鹤知樰见她茶杯见底,便又替她斟满,笑道:“听礼妹妹喝茶。”
“多谢鹤姐姐。”
尚听礼道了谢,不免想起方才翻窗出去的入画,担忧道:“入画她这样过去没事的吧?那头可有两位殿下,外头不知跟了多少人。”
鹤知樰这个做主子倒是不怎么担心,她对入画的本事很清楚,“她原先是暗卫出身,并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情,听礼妹妹无需忧心。”
尚听礼拧起眉头不松。
见状,鹤知樰如实开导道:“若两位殿下只是来这里歇歇脚,那他们带的亲卫并不会太多,且只会候在屋外那些地儿。如果他们二人是来此处谈些秘事,应该带了暗卫……”
“那入画不就有危险?”尚听礼眉头锁得更紧了。
鹤知樰说道:“你放心,别看我只带了入画和抱琴出来,其实暗处还有不少柯钰的暗卫跟着的。”
她一提到柯钰,尚听礼确实放心了不少。
“入画武功了得,要是瞧见了暗卫,定会喊人将其引开的,确保万无一失,她才会靠近那边雅间。”鹤知樰说:“所以说,听礼妹妹真不用过于担忧。”
尚听礼道:“鹤姐姐怎么……”
“这么有经验?”鹤知樰自然地接过话头。
“啊……”尚听礼呆了呆,她确实要这么问,只因鹤姐姐的表现很是娴熟,仿佛曾经这么干过很多次。
鹤知樰失笑一声:“经验嘛,自然是积少成多的。”
至于别的,她暂时倒是没有提及。
尚听礼也识趣的没有问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便是作为手帕交,也该给对方保持沉默的权利。就像是她自己,她不会对人言自己重生之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杯茶再次品完。
鹤知樰提议道:“听礼妹妹可要来下一局象戏?”
“象戏?”
尚听礼心头一动。
象戏与平日常用来博弈的黑白棋玩法不同,但是内核很相近,皆能反映出两军对垒的模拟性质。
不过一般来说,天诏的女子学习棋艺时,鲜少有学象戏的,皆爱耍黑白棋。
一开始,她跟着母亲学黑白棋,她嫌无趣,每每昏昏欲睡,以至于直到现在,她的黑白棋艺也是平平无奇。
与之相反的,是她的象戏技术。
她会象戏,还是父亲教会她的。一听到与“棋”相关的字眼,她下意识拒绝。可是瞧了父亲同母亲对阵两局之后,她竟觉得有趣。
与黑白棋的玩法不同,并非是随意落子,象戏很有讲究,比方说里头的“马”,它只能在棋盘上走“日”字,绝不可走“田”或是走其它。有时候,这个“马”还会被人勒住马脚,明明还是走“日”,但就是过不去。
回忆蜂拥而至,尚听礼轻轻点头:“下。”
鹤知樰喊抱琴将里边桌子上的棋盘摆好,才拉着尚听礼到里边去,“执‘将’还是‘帅’?”
尚听礼道:“帅。”
过去和父亲对阵时,她总爱抢“兵”当“帅”。
说起来,她已经许久不曾与人玩过象戏了。
自来到上京城,她便再也没有同人玩过象戏,便是偶尔耍两局,也皆是自己与自己对弈。
“京中女子少有爱玩象戏的,我还是头一遭与妹妹玩呢。”鹤知樰感慨一番,“听礼妹妹请。”
象戏的规则,“帅”先走棋。
棋盘上,己方五个“兵”,尚听礼率先挪动了中间那个“兵”,向前走了一步棋。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出了记忆中的那句:“如果能一个小兵吃到大将就好了。”
尚澹总是笑吟吟的:“那小鲤可得努力了。”
尚听礼昂了昂脑袋:“爹爹你等着瞧好吧,我一定能让我的小兵吃掉你的大将!”
尚澹笑道:“好。”
结果却是,他的小卒拿下了她的大帅。
幼时的她胜负欲极强,对于这个结果耿耿于怀,于是每日总会有一段时间是在琢磨象戏。一等父亲有空,她便会吵着要与父亲博弈,每每输局却越战越勇。
但直到十岁那年,她都没有赢过父亲一局。
父亲不是没有给她放过水,反是放水得太明显了,她不愿意要那施舍般的胜利,坚决要靠实力来打败父亲。
可惜啊,老天爷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哒——”
“听礼妹妹回神了。”鹤知樰拿个棋子敲了一下她的大帅。
“嗯?”尚听礼回过神来。
鹤知樰不由问道:“怎么心不在焉的?可是有心事?”
她摇摇头:“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鹤知樰抿着唇,不知说何。
“想起我爹了。”尚听礼笑笑,主动说起,“我爹象戏玩得很厉害。听我娘说,我爹曾经最想当一个将军,学得最多的便是兵法。”
“但是世事难料啊,他最后弃武从文,考了个文状元。”
“令尊很厉害。”鹤知樰认真地说道。
她曾从她爹的口中听到过这位弃武从文的状元郎,多是些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满含敬佩之意。
不管曾是探花郎的爹爹,还是那位注定只能埋在心里怀念的爹爹,他们对尚大人都很是佩服。
尚听礼轻笑:“不说那些了,我们继续下棋吧。”
“好。”鹤知樰应声。
……
“二哥,你可要想清楚了。”
美貌的女子微微皱眉。
柯锐点头道:“想清楚了。妹妹放心,二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柯茹微仍旧愁眉不展:“你我皆知,四哥一向狡猾不已,你若要对付他,难保不会自损八百。”
她叹气:“要是能让大哥出手就好了,这样你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柯锐不认同道:“等大哥出手?怕是第一个除掉我。”他嗤了一声,“四弟狡猾又如何?我也不是个好惹的。”
“就小六那事,他以为将证据指向大哥,我就会上他的当了吗?真是可笑,以为我是傻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