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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卡卡西从满视野的殷红中惊醒,猛然起身,汗湿重衣。他吁了口气,终于想起,距离那日,已经过了很久,缠绕于身的只不过是梦魇罢了。
梦境有些模糊,但出现在其中的景象总是不会改变,次数多了,他便逐渐看见了梦中人的脸,还有不断开合的唇——像是在说着什么,他听不清楚,再如何努力都只能捕捉到破碎的只字片语。但即使如此,心情却能完整地感受到。
那是虚幻的梦境也无法减轻几分的痛苦,连带着梦中的场景由单调的惨白变成血一般的颜色。
然后画面无法抗拒地发生转换,等到他再眨眼时,手上突然被滚烫的温度包围,目光凝滞了片刻,缓缓下移,所见的便是自己的手掌隐没在另一个人的躯体之中,喷溅出来的血有不少落到了他的眼前。
卡卡西的手止不住颤抖,眼睑也在颤抖,却固执地没有垂下,女人的样子便更深刻地印进了眼里。
他顿时想起来了,这件事真实发生的那个时候,与印象完全不同的女人承认了作为间谍和隐瞒的事情,还笑着问他——你要杀了我么?
说话时眉尾随意地挑起,语气更是轻蔑无比,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可是,情感上无法接受,理智上却清楚地意识到他真的错了。
犯了错误就需要纠正,更何况他是负担着任务前来的。
所以。
他杀了她——
“……”
清醒过来后,卡卡西干坐了一阵,感到胸口下的心悸稍稍平缓了些许,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前不久申请的宿舍下来了,所以卡卡西从旗木宅搬了出来,反正还是一个人住,住哪里都无所谓,比起空旷冷清的宅院,他更喜欢窄小一点的宿舍。
现在外面天还没亮,他就已经接着冷水洗了把脸。这样有些昏沉的脑子被冰凉的感觉刺激了一下,顿时清醒了,再晃了晃头,方才让他惊醒的残余画面也终于淡了。
接着用很快的速度做完洗漱和换衣服的环节,卡卡西将白牙背到身后,一切收拾好后,便毫不犹豫地关灯,离开了昏暗下来的房间。
他开始在房顶之间穿梭。脚稳稳地踩上最上方的木板,轻轻一跃,便到了相隔数米远的另一个屋顶,落地之时只发出一声轻得可以忽略的嘎吱响动。
这时天边总算出现了第一缕光芒,刚好斜斜地照过来,投到白发少年的脚下。等到卡卡西顶看门人诡异的目光迈步走进宇智波族地时,原本黑漆漆的天空彻底地变亮,他抬头看了堪堪升起的太阳一眼,刻意放缓的脚步总算可以恢复正常了。
天亮了,这个时候正好差不多。
事实证明他的估算没有出错,族地角落的一处院内,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
卡卡西本来要到正门敲门的,但不知怎么出的神,待他发觉,早就扶着二楼未关的窗沿跳进了房间。
这分明是过去走熟了的路线——二楼是带土的房间,他偶尔几次想偷懒的话,就直接从窗户进来,听一脸不满的带土念叨几句,然后再和他一起下楼吃饭。
然而,如今二楼的房间没有变化,只是房间的主人不在了。
瞥见摆在书桌最显眼位置的水门班合照时,卡卡西的眸色暗淡了些许,抿着唇移开目光。他径直下了楼,刚走到厨房前,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卡卡西,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
“那洗手之后就去坐好吧。”
听话地把手洗干净,但他并没有立马到饭桌前坐着,而是杵在厨房门口,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忙碌的女人的背影。
卡卡西并不觉得如此直白的目光有什么不妥,因为,每次的噩梦结束后,他都迫切地需要看到她——确定梦里被他杀死的宇智波绮丽还活着。
真的绮丽还是活着的。微笑着、能够行走、忙碌于琐碎家务,心跳呼吸正常。
这真是太好了。
有种冲动,他差点失礼地将手搭在她白皙的脖颈,感受着有力跳动的脉搏和女人微凉的体温——幸好最终忍了下来。
再不能……更好了。
蓬勃的生命力还留在她的身体里。
她还活着。还活着!
卡卡西不愿再去回忆那天快要崩溃的他回到木叶、看到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绮丽时是何等复杂的心情,难以形容。
他只在巨大的震惊后愣愣地想,去慰灵碑看望带土的时候,不用怀着更加愧疚的心情了。
热腾腾的早餐端上桌,煎鸡蛋和牛奶。卡卡西在带土家的时候一点也不挑食,哪怕他根本不爱喝牛奶,因为觉得那很傻。
“好几个早上没来过了呢,最近很忙吗?”
“不算,刚好接了几个任务。”
话音顿了顿,卡卡西把黏在鸡蛋上的视线往上挪,就见坐在他对面的绮丽单手托着腮,正好也在注视着他。目光猝不及防地相对,他莫名有些无措,犹豫了半晌,还是将计划好要讲的事情说了出来:“水门老师让我去暗部磨练几年。嗯,明天就要去报道了。”
“暗部啊……”绮丽有些迟疑地道,“你还这么小,四代大人怎么会——”
“我可以的!”
卡卡西下意识地反驳,话出口之后才察觉到自己打断了绮丽的话。幸好绮丽笑了笑,没把少年原因不明的倔强放在心上,见他早就有了决定,便不再多说,只对他道:“还是要小心哦,听说暗部的工作有些危险呢。”
“好。”
很快吃完早饭,卡卡西自觉地帮忙收拾碗筷,顺便把碗洗完,桌子也擦干净了。等他出来,绮丽换好了外出时穿的长裙,正站在门口望着他。
“卡卡西来得太巧了,我本来打算出去一趟。”她唇角的笑意略微有些黯然,“算算时间,也该再去看那孩子一面了……”
卡卡西愣了一下,随后,又听绮丽问:“你等会儿有事吗?”
“我想,如果我们一起去看他的话,带土肯定也会高兴的。”
“……”
他的视线匆匆错开那双正温和地凝望自己的眼睛,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要忙的事,我们一起去吧。”
之后,他们从宇智波族地出去,果真一同往墓园的方向前行。
绮丽半途中停下来了一阵,在才开门不久的花店买了一捧花,卡卡西也买了一束。花店的老板都已经认识他们了,知道他们买花是要做什么,硬是把价钱打了一半的折,说是专门给英雄的折扣。
谢过老板后,没走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大清早便来这儿的估计就他们两个,此时倒显得冷清。绮丽从来不去慰灵碑,那上面的名字对她而言根本算不得慰藉,所以,她就在宇智波带土的墓碑前放下花,照常像是聊天一般地自言自语。
她絮絮讲着生活中的趣事,商店打折啦,薯片半价啦,不小心做了一桌子红豆糕红豆汤没人吃只好倒掉真是罪过可惜啦,仿佛那个戴着护目镜的炸毛小子还在她面前咋咋呼呼地抗议自己是为了扶老奶奶过马路才迟到的怎么能不给饭吃,小姨你好啰嗦不会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吧。
卡卡西就在一旁,他只是听着,没有开口,眼里浮现出难忍的愧疚和悲痛。
到了最后,难得说了太多话的女人蹲下/身,纤细的手指勾勒着墓碑上名字的笔顺,温柔而又无奈地轻唤一声——
“带土,你这孩子……”
“又迟到了,今天的晚饭没有你的份哦。”
风声夹带着这声轻语渐渐飘远。
然而,当来到墓碑前的两人静立片刻再度离开之后,墓园附近,就在树下的阴暗角落里,有一只眼睛目视着他们远去。
那只孤独的眼竟如血一般鲜红,里面涌动着如同愤怒不甘的情绪——又莫名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