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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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最初的诱因，大概就产生于留在地底养伤的那一段漫长的时间。

带土不知道未来有多大的阴谋在等待他，也不知道未来的他将会被黑暗拖进怎样的深渊，那时的他还满心怀揣着希望，无聊的时候就和卷卷绝念叨他的过去，念叨琳，念叨卡卡西……

念叨得最多的便是在他这十几年里占据了大半比重的亲人，虽然绝这种生物很不理解人类的行为和情感，但他还是忍不住将女人的形象生动地描述，善良温柔美丽包容一切——什么美好的形容词都往她身上堆砌，带土完全没觉得这么形容有哪里不对，因为在他心中女人确实就是这个形象。

带土本来也只是倾述，没想着要从卷卷绝那儿得到什么认同。但是，他说的那些话被坐在老地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的宇智波斑听见了。

这些日子几乎没有跟他说过话的老人睁开了眼，远远地看向他，语气中似乎带上了几分嘲讽之意：“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女人么？”

——若是真的有，也不过是用来蒙蔽别人的假象而已。

听到这样的话时带土自是非常生气，顿时冲动地开始辩解，用过去他亲眼看到的宇智波绮丽做过的事情作为证据来反驳。

而宇智波斑并没有和小辈在这种问题上纠缠，他只是重新闭上眼，淡淡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既然如此，仔细想想吧，你在那个女人眼里，恐怕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呢。

没头没脑的，说完也不解释。当时的带土只觉得这个阴沉的老爷爷又在莫名其妙地说胡话了，他的肚子里存着气，完全没有往心里去。

什么叫“不是特殊的存在”啊！小姨对他那么好，肯定跟他一样，是将彼此作为最亲的人放在心上的。

这个认知就算在很久之后也没有改变。

在这期间，带土经历了非常多的事情，甚至他的人生都发生了急剧的偏转。具体不再多谈，总之，等他再度回忆起宇智波斑留给他的或许算是忠告的话语时，此时的他竟然无法如当初那般毫不犹豫地反驳了。

带土开始怀疑，在宇智波绮丽的眼里，自己是否真的是特殊的。

女人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都是宽容的样子。

她可以倾尽心力将父母双亡的宇智波带土带大，也可以对同样丧父的旗木卡卡西投去目光。之前带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是因为女人对待他和卡卡西有着明显的亲疏，所以他能在理所当然接受这份专属的爱的同时为女人的善良而骄傲。

然而，就在“宇智波带土”从木叶消失之后。

他不时会在不为人知的阴影里窥探女人的背影，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曾经属于自己的关爱转移到别人身上，卡卡西是一个，还是九尾人柱力。见到这样的场景，已经日益疯狂的带土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对每一个在意的人都一样，失去了一个也无所谓？

……不对，宇智波绮丽与宇智波带土，和宇智波绮丽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开始寻找能够证明这一点的细节，用自己的想象强行抹去记忆力违和的地方，可拖得越久，狂躁的心便越加冲动，快要压抑不住满心的恶意。于是他在情绪爆发之前终于得以从女人口中得到答案——她愿意为我而死。她是爱我的。

以及……

女人忽然间扭转的话音。

她说，你察觉到的东西，不是错觉呀。

几乎流淌全身的巨大欣喜在这一刻尽数凝固，惊异间与女人对视，带土的瞳孔顿时紧缩。

他所看到的，便是微笑的女人。

微笑的女人的肩头如他见过很多次的那样，细微地颤抖着，发丝挡住颜面的话，如同正在无声地流泪。

她周身仿佛弥漫着似堕落似沉沦的暗紫色气场，气场中开满了团团簇簇的紫阳花，花开三色变幻不休，一如她的为人，清淡的表象成功蒙蔽了不知多少人。

她的体温向来有些偏低，手轻柔地贴着他的面颊，带来虽然只是些许冰凉，但他感受到的却如同刺骨的寒意。带土似乎察觉到绮丽会说出怎么样的话，下意识地想要她不要开口——他将仅剩的希望和作为“宇智波带土”的一切都寄托在宇智波绮丽身上，只要有她就够了，她是他仅剩的最重要的人了。

可是，女人残忍的话语依旧缓缓地传入他的耳里。

“好孩子，还是不知道真相的话，就更可怜了。”

【绮丽！任务完成了，在这个世界滞留一天就可以离开了啊！】

系统又一次感到了极大的惶恐，它不明白任务都完成了，为什么绮丽还要这么做。

它还是不明白，对于言峰绮丽而言，正常人所拒之千里的憎恨、痛苦亦或是绝望，才是她能感受到的最美好的情感啊。

——我不是你的亲人，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照顾你也是有目的的……我想看到你最后知道真相后绝望的模样。是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呢。

她一点一点地让曾经苍白的幻想破碎。

“在宇智波绮丽的眼里，你是特殊的。”

“但我不是宇智波。傻孩子，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宇智波绮丽’啊。”

她在微笑。

她在开花。

恶之华的种子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发芽滋长，侵蚀着被寄生者已经失掉了未来的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吐纳呼吸间留下深深的、深深的迷茫和绝望，在他无法填补的空洞的心脏，在那片一无所有的虚无的废土，绽放出浓烈艳丽香气馥郁的花朵。

她在微笑啊……

她并没有在哭泣呢。

她变得虚幻起来。

虚幻的世界重新回到虚幻。

在这个糟糕世界上，唯一的、最后的真实，也终于，沦为虚幻。

带土终于明白了，他最爱的人……根本不是幼年的记忆中博爱世人的神祇般的形象，而是此世之恶的化身。她从来不会堕入黑暗的原因，居然是——她就是黑暗本身。

他被欺骗了。

他应该杀了她！

然而，在女人故意留下的“杀死她”的时间里，他只能呆坐在曾经温暖的家中，颤抖的手无法抬起半分。他试图发现绮丽被洗脑或幻术控制的痕迹，但只能发现这一切都是恶德修女自觉自愿的表现。

于是，彻底满足了的女人愉悦地收回了手，在男人迷惘的注视下离去。

带土一直觉得，至少在下一步，至少在下一段路，至少在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之前，绮丽会回头看他一眼，露出如幼年常常见到那样圣洁的笑颜。但她没有。那一刻，带土从未如此清晰地对一个词感同身受——

弃若敝履。

“宇智波……绮丽……”

念着这个虚假的名字的男人，意识到自己竟是被“抛弃”了。

一切的温暖，一切的恩情，都来自于绮丽对他人痛苦的享受。他只不过恰逢其会，成了绮丽随手选中打发无聊时间的玩具……

而这样的玩具，还不止他一个。

【宇智波带土的幸福值，在这一刻——再度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