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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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脚下踩着的是坑洼不平积攒着不明污浊液体的狭窄小路，往两旁看去，所谓的“房屋”全都是由棚子支架和木料勉强搭建起的破旧木屋，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偶尔从木屋的黑暗缝隙里传出含糊的说话声和突然放高的大声咆哮，什么重物摔落的声音吵架的声音更是混杂在一起。

小凶兽先是被从自家庭院一秒出现到陌生地方这个事实震了一下，多亏接受能力够强，反应过来后，做出的第一反应竟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和裤脚——鞋尖之前还擦得油亮，裤脚上一刻仍然干净笔直，却在他一脚踩进污水沟之后全部溅上了一言难尽的液体……

云雀恭弥的监护人就说过，这小鬼不仅挑食挑得非常任性，挑剔的习惯还延伸成了洁癖，除了血以外的任何东西沾到他身上都会引发不同程度的狂暴。

诡异的沉默过后。

刘海之下的阴影将整张脸遮了一半，薄唇抿成更紧绷的线，等到他再抬起头来，就不是一个单纯表现出嫌弃的云雀恭弥了，而是，暴怒值全满的并盛小霸王！

“破坏街道环境的草食动物……咬——”

“咚！”

脑门上顿时多了一个热腾腾的包，技能条强行被打断的小凶兽捂着头对罪魁祸首怒目相视：“烦死了，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绮丽揉了揉自己敲得有些痛的手，反而用类似“你又犯病了”的眼神看着他：“醒醒啊恭弥，是并盛就算了，这里人生地不熟你要咬杀谁去。”

说着，她拖着小凶兽的后衣领慢悠悠地往前走，云雀恭弥迫于身高劣势只能黑着脸挣扎，口中恨恨的咬杀对象终于从草食动物变成烦死人的女人了。

“我一定会打败你！”

“是是是，勇气可嘉，不过还是过十年再说这句话比较好。”

虽是这么说，绮丽没过多久就收回了手，毕竟要迁就一下对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来说最重要的自尊心。两人都属于理智冷静型，观察之后发现四处都没有将他们送到这里来的炮筒的踪影，以及留在原地根本无法解决问题后，就决定离开，去别的地方寻得情报。

最紧要的问题，就是先弄明白目前的所在地。

他们避开脚下的污水沟，在房屋之间走过。这里明显是一处贫民窟，两个东方面孔在这里大大咧咧地晃荡，自是引起了颇大的关注。

那些黑暗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无数窥探的眼睛，有麻木的，有好奇的，有惊疑的，而更多的则是隐藏着恶意与贪婪的目光。女人与小孩子的组合本就看起来十分柔弱，精致漂亮的东方人面孔与身上穿着的整洁衣物在贫民窟里更显得突兀。

绮丽和云雀恭弥来的时候是下午，这处贫民窟还挺大，在里面没有目的地逛了半天还没有找到出口，此时的天色倒黯淡了下来。

在这个地方，黑暗不止是代表了夜晚，在夜晚降临带来的浓稠夜色之中，往往蕴藏了无数象征着危险的污秽。当太阳开始下降之时，绮丽便拉住了云雀恭弥的手，这回不管别扭得要死的小鬼怎么不情愿都不放开。

再往前走了一阵，绮丽感觉到握着的那只手不安分地动了动，云雀恭弥心里似乎又开始焦躁，一副想动手揍人又被迫忍耐的样子。

绮丽微微挑眉，她对云雀恭弥焦躁起来的原因心知肚明，却刻意不作安慰，继续悠闲地迈着步子。他们刚穿过贫民窟木屋的包围，走到边界，出现在前面的就是架在河沟上的石桥，连接着对面又一处片区。

这个时候，太阳彻底消失在空中，却而代之的是半圆的月亮。

绮丽不慌不忙地走到桥中央，抬眼向前望去，在看到忽然有人挡在对面的桥口时，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转头往后看，果然，他们的后路也被堵上了。

将女人和小孩围堵住的是几个男人，虽然衣着破烂，但都是手握刀具的青壮年，此时正面露凶光，对他们吆喝着说了一大段话。这些人自以为很有气势，收拾这两个柔柔弱弱的东方人肯定没有问题，结果万万没想到是，柔弱的东方少年正对大胆的草食动物露出亲热的笑容，柔弱的东方女人表情都没变，明明看着这些人，心里想的却是——意大利语……他们竟然是到意大利来了。

那个炮筒，难道是什么特殊的魔术器具吗？

绮丽在思考，包围他们的男人们还在说着废话，并且见女人和小孩居然都不搭理，便愤怒地挥舞起小刀试图加大恐吓的力度——

然而，女人不动声色，慢慢地伸展开手指，让黑发少年脱离了束缚。

她又对着还不明白自己的人生将会何等悲剧的男人微笑，说了一句他们听不懂的日语。

翻译过来，这句话其实是对少年说的：

“恭弥，这些废物就交给你了。”

少年不答，抬起头，眼里闪烁着的兴奋却让这些在贫民窟以抢劫为生、杀人越货习以为常的家伙心中猛地一颤，突然间有种想要马上转头逃跑的冲动！

可是，就算想跑也来不及了。

因为，被这些人跟踪了半路早已忍无可忍的小凶兽一经自由，便迫不及待地挥舞起了浮萍拐。锐利的寒光闪过，光滑的金属面上反射出了他嘴角正在扩大的笑容——

“咬杀！”

略过一阵噼里啪啦砰嗵砰嗵外加凄厉惨叫的声音，还没过多久，世界就安静了。

有个汉子比较耐打，被云雀恭弥用拐子抽成猪头一脚踹进河沟后还能挣扎着爬上河岸，当然，爬上来之后就只能瘫在岸边要死不活。

“问你几个问题。”

她说的还是日语，但是有系统在，别人说的外语会自动经过系统同步翻译进入她的耳里，她的话也会同步翻译成相应的外语传进别人耳中，听起来就像也会这门语言一样。

长裙被夜间的风吹得略微飘起，显露出裙下的黑色高跟鞋，此时他看到的，就是堪堪在眼前放大的鞋尖——仿佛只需要再往前轻轻一挪，就会直接撞碎眼球。

她的嗓音即使放低了些，也依旧不减柔美。

“麻烦如实告知，天色不早，我需要节约时间了。”

半个小时后，绮丽出现在贫民窟的酒吧之内。

酒吧应该就是这里最热闹、也是最复杂的地方了，赌徒在吧台前大杯大杯地喝酒，妓/女扭着腰穿梭于人群间，坐在角落的可能是黑/手党也有可能是杀/手。晚上正是人多的时候，绮丽让云雀恭弥留在门口，自己一个人进去，当即就成了显眼的目标。

在交杂的口哨声和别有用心的目光注视下，她淡定地走到吧台前。酒吧老板就在吧台后面，那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露出的胳膊上满是狰狞图案的纹身，嘴里叼着一根雪茄，独眼向旁转动了一下，他盯着走来的绮丽，不屑地吐了一口眼圈：“哪里来的小妞，想要找——”

未等污言秽语出口，绮丽微微一笑，抬起手，按下扳机。

“砰！”

枪声响起之时，周围寂静了一瞬。下一刻，女人惊叫着开始奔逃，原本喝着酒的男人猛地站起，同时拔出藏在身上的枪。这之中，有个曾经与绮丽擦身而过的少年脸色微变，摸了一把自己的口袋，果然，口袋里空落落的，枪已经到了女人的手里。

而这个进来第一刻就干掉了酒吧老板的女人相当地厉害，被这么多人用枪指着，同时还是杀意的集中点，居然面色不改。

依旧是笑着对在场的所有人道：“这家酒吧的老板从现在开始就是我。”

“以后，请各位多多关照。”

一段不可描述的时间过去，云雀恭弥进去的时候，先前还很热闹的酒吧已经清了场。

他一眼瞧见地板残留的些许血迹，却很快收回了目光，只在看向女人时眼里又多出了几分考量。绮丽用更不能仔细描述的手段轻轻松松得到了一家酒吧，心情正好，她将顺手摸来的武器丢给唯一没有离开的少年，还十分真诚地说：“不好意思，事先没有告知就借来用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少年：“……”

他反手接住枪，面无表情地看过来，视线莫名凌厉。绮丽笑着与他对视，半晌后，少年开口了：“你杀了我的任务目标。”

绮丽道：“是吗？真是抱歉。”话语间毫无歉意。

“……”

“……”

终于，少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这之后的几天，他没有再出现。可随后又过了一个星期，这位留着奇怪鬓角的少年再度回到了已经成为绮丽的地盘的酒吧——态度居然拐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面带微笑，彬彬有礼。

“亲爱的女士，能与我共同度过这个美丽的夜晚吗？”

绮丽很感动，打量了一番他的小胳膊小腿和看起来不比云雀恭弥大多少的模样，然后拒绝了他。

“对不起，在我家侄子长到和桌子一样高之前，我不打算接受绅士的约会邀请哦。”

还没桌子高的云雀立马砸碎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