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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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云雀恭弥第一眼看到“欧比”时，便莫名地感到排斥。

这种感觉，就像凶残的野兽遭遇同样凶狠的天敌，直觉判定他们水火不容。

他还感觉这个眼神让他非常不喜的小鬼应该很强，至少拥有可以脱离草食动物范畴的那种力量，于是便用毫不留情挥来的一拐子当做见面礼。

结果，对方躲也没躲，唯一做出的反应就是动了动眼皮，反应如此迟钝地——被他打飞撞上了墙。

握着浮萍拐的云雀恭弥：“……”

他顿时就对这个用肉食动物的气息迷惑了他的草食动物失去了兴趣。不过随后，小凶兽就因为“欺凌弱小”的行为被绮丽从厨房丢出来的锅铲一下精准地正中脑门，捂着通红的额头对女人怒目而视：“咬杀你！”

“来啊，只要你咬得到。”

这句话一出，云雀恭弥面无表情，眼中却闪烁着冷光，二话不说便冲了过来。多年相处，绮丽对他这死活不服输的脾气早已经习惯了，很是自然地关掉火，随手拿起锅盖抵挡住云雀恭弥的第一击。姑侄二人居然就在并不宽敞的厨房里动起了手，噼里啪啦从又从厨房打到大厅，再推门从大厅打到院子——幸好暂居的住处够大，地板和天花板都还没被他们折腾出几个破洞。

他们打来打去的时候，脸上多了一块擦伤的“欧比”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他的脑子被无数凌乱的记忆弄得一片混乱，与轮回之眼一起回来的能力也没有时间沉下心思索该怎么掌控，加上被囚禁得太久，他的身体营养不良之余太过虚弱，所以才没躲得开云雀恭弥的攻击……不过，就算能躲开，他也不打算躲。

——怀疑，警惕，拒人千里。

仿佛冷漠的旁观者那般，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全被无比坚实的壳保护起来，沉默不语的同时，就用这只被诅咒的眼去看清，突然展现在他面前的善意究竟是真是假。

女人在那天晚上说过的话，他全部都不信。

说什么“能够给他想要的”，“教给他需要明白的道理”，嘴上说说谁不会。“欧比”只有□□岁大，但在幼小的躯体里残喘的却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折磨的灵魂。

而如今，这个灵魂便在怀着浓浓的恶意揣测人性。心想，他们打算做什么呢？只是虚伪地伪装丑恶的*，还是……

没等再揣测更多，他忽然觉得饿了。

院子里的那两人还在打，专心致志的样子，似乎已经忘了要吃饭的事情。欧比没过多久就收回了目光，维持着略显麻木的表情，自己跑到厨房把已经做好了的菜端上餐桌——盯着这些明显不能做主食且不符合西方人饮食习惯的配菜看了半晌，他找了一阵，从另一个锅里找到了热腾腾的米饭。

恩，等到许久之后，饭前运动完毕的绮丽和小凶兽进门一看，就见蓝头发小鬼正抓着一根勺子往嘴里扒饭，桌上的菜被动了不少，只有麻婆豆腐一点也没被动过。

绮丽感叹：“哎呀，又是一个和恭弥差不多挑食的孩子。”

云雀恭弥当即冷哼，看也不看占着饭桌自顾自扒饭的欧比一眼，直接上楼洗澡去了，不吃饭可以忍，浑身是汗不能忍。

欧比那边同样没有动静。从奥米加实验室初遇时到现在，他就没有跟别人说过一句话，被陌生的女人取名也是无所谓的态度，进食也只是生理上的需求，属于小孩子的稚嫩的脸上只有空洞，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绮丽坐在了欧比的对面，却没急着开口，反倒是打量了他一阵，才道：“还没来得及问你喜欢吃什么……合口味吗？”

“……”

应该是不合的，因为这么多菜都只是挑挑拣拣了几勺子，他咽下去的大多是白饭。但即使被这么问了，欧比仍旧没说话。

绮丽也就没再开口。

只不过，等到欧比的碗空了之后，她才接着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先去，有些话可以直接和你说。之前还没有得到答案，我就再问一次。

“欧比，你想要什么？”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留在过去记忆里的声音忽然模糊地传响起来，一声声撞进心间。

绮丽随即便满意地发现，虽然还是冷漠，但“欧比”的眼里渐渐出现了波澜。

厌恶一闪而逝，明确表现出的就是不符合年龄的深深嘲讽。

他问：“想要什么都可以？”

“当然。”

“哦，真厉害啊……”

异瞳的少年忽然笑了。

变为与方才的冰冷截然相反的态度，仿若幼稚孩童般，与话中内容形成极大反差的天真——

然而，这般可怕的期望，却得到了轻描淡写地许诺。

“好啊，我答应了。”

******

彭格列八世的云之守护者是被公认的神秘存在。

云守已经有几年未在家族露面，连八代目都找不到她的人，若不是定期会得到她主动送来的消息和彭格列需要的情报，恐怕很多人都会认为她已经死了。

家族内部的高层因此对其颇有微词，可那些不满都被丹妮拉强力压了下来。丹妮拉对言峰绮丽抱有极大的信心，同时也对她十分宽容。

云之守护者若是听话地天天到她的办公室报道那才可怕。根本不需要活多的干涉，只要绮丽用实际行动证明她还在就够了，而且，从她那里得到的情报为彭格列的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只凭这一点，就足以丹妮拉将做大的信任投注给她。

“呼——终于写完了。真是不甘心啊，首领每天都这么忙，下属却悠闲得可以带着小鬼们到处旅游……”

快到傍晚的时候，丹妮拉终于处理完了堆积了好几天的闲杂事务。松了一口气，她没有跟往常一样揉揉酸软的肩膀，离开办公室去外面透透气，而是换了个更轻松的姿势坐着，从抽屉里取出白天没来得及看的信。

就连八代目的左膀右臂岚守都不知道，那个不知道失踪到哪个角落的云守其实一直跟丹妮拉保持了通信。

每次的信里实际上根本没几句话，不过丹妮拉已经很惊奇了，绮丽这样子的性格能想起来给她写信，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薄薄一张信纸上留下发干的墨印，字迹就如主人那般冷淡之中不掩傲气，绮丽简略写了几句近期的行程，除此之外，提得最多的就是她带着的两个小孩。

云雀恭弥都提到得比较少，只告诉瞎操心的八代目大人不要再在回信里夹带长高的偏方了，完全用不上。然后就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个孩子身上，每回看到这里，丹妮拉都不禁微笑，看不出来啊，她对欧比真是特别上心。

绮丽告诉丹妮拉，她在努力满足那个可怜的孩子的愿望。

渴望温暖，她就收养了他，让云雀恭弥做他的朋友。

渴望变强，她便亲自教导他如何运用本就拥有的力量。

……

直到今天收到的这封信。

【……我已经满足了他的最后一个愿望。虽然很不舍，但为了欧比考虑，将他送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唔，找到欧比的亲人了吗？

根据字面意思，丹妮拉得到了这个结论，不由也为欧比高兴。依稀记得，那个孩子受到残酷的对待后，变得孤僻沉默，多年后能回到家人身边，也是一件好事。

这么想着，她不由心中欣慰。

……

……

可是，时间回溯到绮丽写出这封信的前一天。

嘀嗒。

嘀嗒。

猩红的液体滴落到地面，发出空灵到恐惧的轻响。

情绪剧烈起伏，在跌宕的过程中，少年仅剩的眼中所看到的画面变得无比破碎，唯有女人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呀，有一个认识的人，也有这么一只美丽的红色眼睛呢。但要是有一天，他的瞳力耗尽，就会失去光明，黑漆漆的眼洞多么无趣。”

“虽然眼库有不少备用的眼睛，但是无论怎么看，都是这一只被“不祥”浸透的……最美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