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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希尔不是普通人后,云苓不再刻意放缓脚步,他们的行程快上了很多,终于赶在第二天日落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地图所标注的小红点在现实中是一处山坡,山坡前插着块木板,木板上歪歪斜斜地画着“绯云坡”几个大字。
云苓很庆幸他当初没有拉着奸商来这里对峙,不然老赵要是说出“你就说这是不是绯云坡吧”之类的话,他很难保证自己不被气死。
“按照地图来看,这就是我豪华大宅院了。”
云苓收起地图,向站在一旁的希尔扮了个苦瓜般的笑脸。
他们身前的这座建筑,跟当初老赵带他看的样板间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倒不是院子建得有多简陋,站在外头看去,璃月港那些气派建筑该有的这儿也是一件没落下的,什么门楼、石狮子应有尽有,是他熟悉的璃月古典建筑的味道。
只可惜古典过了头。
云苓从院墙的破损处往里瞅了一眼,如是想到。
“听上去你跟你的房子不熟。”
无意间道出了事实的至冬人以为自己成功说了句玩笑话,但没能逗笑云苓。
云苓: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要不,我们还是回璃月港吧?”
再次提出打道回府的少年为难地摸摸后脑勺。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西天取经路上的二师兄,动不动喊着要回高老庄。
但这次的确不是他一门心思想着散伙,实在是这房子……
一阵萧瑟的风裹着枯叶吹过,从大门前卷走了石狮子破损落下的石块。云苓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
可恶,什么叫“虽然位置远了点,但拎包即可入住”,这个可以“拎包入住”的是建筑工吧?奸商嘴里果然没一句真话!
银发青年倒是没对眼前的景象表示不满,看着抓狂的少年,反倒认真道:“我看过一本叫做《璃月人如何用四个字平息矛盾》的书,里面有句话很适合用在这种时候。”
云苓放下捂住眼睛的手。
“哪句话?”
只见至冬人漂亮的嘴唇一张一合,清晰地吐出让人眼前一黑的四个字:“来都来了。”
云苓瞪大双眼,没想到他一个北边来的外国人能如此精准地掌握璃月的和稀泥哲学。
“你看的书有点杂啊。”
“我不挑书,通常是有什么看什么,况且再杂的知识也会有适用的场合。”至冬人意有所指。
见他不嫌弃,少年自然也没有理由拦着不让进了。
“唉,行吧,就像你说的——来都来了。”
面对那扇仿佛踹一脚就会裂开的大门,云苓恭敬地摸出了一串钥匙。
即便对于这座四面漏风的院子来说,门锁的作用几l乎为零,但与之配对的钥匙却出奇的新,与边上的钩针小羊挂坠一起在少年手中晃荡。
从这枚精致的钥匙扣上不难看出,它的主人曾
对这套房子抱有很大期待。()
“喏,也给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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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希尔一直盯着钥匙扣看,云苓干脆把小羊也分给了他。
“我没在璃月的摊铺中见过这种工艺品。”
“因为是我自己做的。”
“很厉害。”
“其实还蛮简单的,学起来也容易。”
云苓边说着,边使劲拧动插入锁孔中的钥匙,嘟囔道:“老赵的抠门可真不是盖的,钥匙装模作样配了新的,锁却舍不得换一把。”
随着“咯嘣”一声,长满铁锈的门锁提前结束了它的工作生涯,虽然很让人气愤,但算是还在云苓的意料之中。
于是他启动了计划B。
“第九章,居家安全与保障,第五节,如何在独居的情况下修复门锁……”
名为《独居生存手册》的小册子在他手中哗哗响动,停留在某一页许久后,少年自暴自弃地将册子塞回了口袋。
至冬人清楚地看见那一页写着“李四锁计,五十年专精开锁铸锁,璃月人都放心”。
“这年头都有广告植入……不管了。”
有些洁癖在身上的少年皱着眉头,先是仔细清理了门上的污垢,随后推开了杵在门旁的大高个,直接飞起一脚,用脚尖蹬开了大门。
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地他连连咳嗽,转头将半条腿迈入门槛的希尔堵了回去。
“你,你先别进来。”
“嗯,不进来。”
待「风」清理完门附近的灰尘后,院内破败的景象让云苓彻底沉默了。
“老赵良心人啊,买房子还送考古体验。”
杂草丛生的庭院中,风吹来的泥沙埋没了目力所及范围内的一切,只剩那片老赵当时夸得天花乱坠的水池还淌着混有淤泥的污水。
少年捡了根小木棒搅巴搅巴池中肆意生长的藻类,发现无法把缠在上边的黑绿混杂物拎出水面后,索性扔掉了木棒。
“行吧,不就是大扫除吗。”
决心改变现状的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
院内传来了狂风的呼啸与杂物碰撞的声响,待一切重归平静后,希尔进入院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蹲在墙角石化的少年。
“说真的,璃月港五星客栈的床还是蛮软的。”
少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如果白术在场,就会发现此刻他脸上满是一股干了坏事的心虚劲儿,和小时候偷倒药膳被抓包后的表情一模一样。
“发生了什么?”
“就是……一点小小的意外?我也想不到这瓦片那么不经吹,跟豆腐渣似的。”
云苓抬手指了指那一片缺砖少瓦的屋顶,满脸苦涩道:“如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咱俩就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
至冬人长长的睫毛翕动,关注点神奇地落在了后半句上:“这种说法很特别。”
“特别?我教你个新词汇,浪漫。”
“好,浪漫。”
()“啊啊啊啊——我宁可不要这种浪漫。”
少年揪着头发,崩溃地蹲回了地上。
“听起来,你对你的房子很不满意。”
“岂止不满意,我简直想把买房的那会儿的自己掐死。”
他仰起忧愁的小脸蛋,可怜兮兮地讲述了自己被骗的经历。但这种脆弱的受害者形象没维持多久,他身上的怨气就开始外放了。
“我永远讨厌骗子。”
在第N次诅咒老赵生孩子没□□后,少年这般恶狠狠地说道。
至冬人默念了一遍“生孩子没□□”,有样学样地蹲在了少年的身旁,由于个头过高,这样寻常的动作在旁人看来略显别扭。
“你说的讨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的嗓音空灵悦耳,却没能平息少年满肚子的怨愤。
翻着一双死鱼眼的云苓用最麻木的表情,说出了最恐怖的话:“大概是,想给他们都来上一刀的感觉吧。”
“原来如此……”
希尔的目光随他一起落在了水池上,本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偏过头来看了他两眼,许久后才开口问道:“你在璃月港似乎不缺住处,为什么还要特地购置一处房产?”
为什么?
明明希尔问的不是什么过分的问题,云苓却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捶了一下。
“这就跟一件衣服明明还能穿很久,人们却仍会去追求更好看的新衣服一样。有些时候一件物品的价值往往不在于它的实用性。”
“我不知道其他国家的风俗如何,至少在璃月,房子代表了一个人的脸面和成绩,别人看你过的好不好,看你住的是什么地方就行了。”
他托着下巴,呆呆地凝望着那一方没有波澜的死水。
他的画作在稻妻爆火后,本地的圈子仍然不认可他的能力,觉得他不过是走了好运的小屁孩罢了。他可以不在意这些老古董的态度,但面对那些真心希望他过得好的人,他不得不卯足了劲儿,想方设法地想向他们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只会生病的孩子。
然后就闹出了那个在《璃月日报》上足足占了两天头版的笑话。
“而且你也说了,璃月港的那些地方只是住处罢了,又不是我自己的家。”
“家?”
“对啊,看得到摸得着的家。”
少年伸手叩了叩身旁的院墙,墙面毫不给面子地脱落了满地白花花的碎屑,与之一同落下的,还有几l滴微小的液滴。
即使不卜庐二楼的卧室和万文集舍的小阁楼永远会为他保留,但那终归不是他的家。
不管是在地球还是提瓦特,家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奢侈的地方。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我钱包能支持我买第二套房子之前,这座破院子确实就是我的家了。”
云苓知道自己埋在膝间的脸上表情很难看,僵硬地咧嘴笑了笑后,才抬头揉揉眼睛。
“作为我家的第一位客人,来吧,
挑选一间你最心仪的房间。”
希尔见少年有意躲闪,不再去看他发红的眼睛。
最终,在平静下来的云苓的一顿利弊分析之下,至冬人选择了一个采光极差的房间。
“虽然空间蛮大的,还有一架子古董书,但就这么小一个窗户,白天也没什么阳光……要不换间吧,老是待在没光的地方我怕你抑郁。”
扒着快要倒塌的木门,云苓艰难地抽出一只手掩住口鼻,对这间疑似书房的房间不太满意。
首先是采光太糟糕了,其次哪有让人睡书房的道理。
“不会,我从前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原来之前也睡书房吗……总算知道至冬人是从哪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书了。
云苓尊重他的想法,从其他屋里搬了张床来,算是解决了睡觉的问题。当然,在搬运的过程中,青色的元素力也为这座脆弱的建筑新增了不少创伤。
而接下来长达数小时的大扫除中,这样的意外也时有发生。
院子里烟尘飞舞,一会儿飞过一团被「风」聚拢的垃圾,一会儿横过几l件年龄比他两辈子加在一块都大的老物件,满池子的水藻也在极致的低温下化作了粉末。
少年拎着黑漆漆的抹布,对手握扫帚发愣的银发青年发出了无情嘲笑。
原本他用着大小恰到好处的工具,在至冬人手里似乎成了迷你版,不弓下腰压根碰不着地,场面一度相当奇怪。
为了不继续破坏希尔大美人的形象,云苓没收了扫帚,挑眉笑道:“交给我就好啦,花瓶先生。”
这不过是句俏皮话,但不久后希尔就用行动证明了他除观赏性之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