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刚要拿过鸡汤的汤勺,闻言,倏地一愣。
“二爷要回北城一趟么?”
谢放平静地吃着饭,“嗯。父亲拍了封电报过来。父亲寿辰在即,在电报中问我何时归家。”
前世,并未有这封电报。
他离开符城后,并未直接回北城,而是各处游历,之后才回的北城。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他都会往北城拍去一封电报,附上住址同联系方式。
只是不管他换过多少地方,直至他因为父亲寿辰在即,擅作主张回了北城,他都未收到过来自北城的只言片语。
谢放是在几日前,收到的来自北城的电报。
“谢老应当是瞧见了北城日报转登您兴办隆升,且隆升布匹在各大洋商的围剿下,名声大噪的那篇文章。”
陶管事一大早外出办事,从槐南路的邮局取回的电报。
这也是主仆一人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头,头一回,收到的来自北城的电报。
谢放看过电报,将电报放在一边,喝了桌上的浓茶,推开凳子站起身,“嗯,我知道。”
陶管事走过去,拿上架子上一爷的披风,披在谢放身上,“少爷……可打算回去?”
“陶叔,我自己来吧。”
修长的指尖勾过披风的带子,谢放不疾不徐地将其系上,缓缓地打了个结,这才淡声道:“北城是我的家,自是要回去。”
陶管事点头,“您说得对,北城是您的家,咱们是要回去。只是,谢老此番拍来电报,只怕大少爷定然也获悉了这件事情……”
倘若少爷还是从前那个只知逗鸟听曲的少爷,少爷此番回符城,定然没什么危险。
此番却是未必。
谢朝晞没有其父谢经川的老辣手腕,倒是将后者的疑心病继承了个十成十。
少爷在符城大出风头不说,消息甚至传回了北城。
大少爷那个人,眼底想来容不得沙子。
少爷这次回去,处境比过去只怕更加糟糕。
窗外是个阴天,大风。
庭院里的枝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谢放:“陶叔放心,我既是准备回去,自是有所准备。”
前世他避大哥锋芒,纵情于酒又如何?
大哥还是联合三弟,将他手中的产业悉数骗了去。
既是无论他怎么做,大哥都容不得他,又何妨索性与之一较高低?
…
一爷的这一句“归家”,似一道惊雷,蓦地响在阿笙的耳畔。
是了,符城不是一爷的家,北城才是。
说起来,一爷在符城待了也快一年的时间。
一爷此番回北城,会待上多长时间,可,可还会回来?
应,应当会回来?
毕竟隆升才稍微步入正轨,即便是为了隆升,一爷也应当会再回到这里。
以一爷的
性子,应当不会丢下隆升这么多的工人不管。
阿笙缓缓端过放在他面前的鸡汤,触手的鸡汤没有这般烫了。
阿笙喝了一口,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到底是没忍住,阿笙放下汤勺,比划着,“一,一爷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爷,可还要再吃一碗?”
谢放一碗饭见了底,福旺瞧见了可开心。
难得一爷的胃口这般好。
谢放将手中的空碗递过去,“好。”
福旺手里拿着空碗,去厨房添饭,谢放给自己舀了碗鸡汤,“等交接好隆升的事情,计划大约在这个月下旬动身。”
阿笙眼露错愕。
下旬便要动身么?
如今已是中旬。
时间这般紧?
阿笙低下头,垂眼瞧着碗里的鸡汤,轻咬了咬唇。
倘若今天老师不是恰好问他,要不要一起前去北城,又恰好被一爷给听见,一爷是不是……要等到动身的时候,才会告诉他即将要回北城的事情?
谢放尝了口鸡汤,“嗯,今日的鸡汤不错,味道醇香,却不会腻。阿笙怎么不喝?”
阿笙勉强朝一爷笑了笑,低头往嘴里送着鸡汤。
忽地,阿笙手里头的碗,被另一只手给握住。
谢放:“我瞧你这鸡汤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没停过。这样能尝得出味道?”
阿笙连蓦地一红。
片刻,想到一爷下旬便要动身回北城,却在今日才告知自己这件事,还是因为老师提到邀请他去北城,顺嘴提了这件事,阿笙的眼神便黯了黯。
心里知晓,以一爷的身份,断然没有事无巨细都要告知于他的道理,可这心却不受控制地难过。
阿笙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谢放又如何瞧不出?
他接过阿笙手里的碗,放在桌上,浅叹了一口气,失笑道,“原本,这段时间,我一直苦恼,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跟你张口,随我一起北上。寻遍所有的理由,又都觉得不合适。
你自小在这里长大,早已熟悉符城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若是要你随我去北城,于你而言,定然是个极为难做的决定,也担心你回在北城待不习惯。更想着,我会不会太过自私。
虞老先生此番打算北上参展,倒是着实替我解了这一桩苦恼。”
阿笙愣愣地看着一爷。
一爷这番话,是,是何意?
谢放轻刮了下阿笙的鼻尖,笑着道:“傻阿笙,怎么,你以为我会等到时间临近,再仓促地同你知会一声,我要回北城这件事么?
我现在都恨不得去哪里,都将你揣口袋里,好随身带着。哪里舍得同你分隔两地,还是符城同北城这般远。”
阿笙脸颊一阵阵发烫。
听见脚步声,谢放并没有松开握住阿笙的手,“所以,阿笙,你可想好了?究竟要不要随老师还有我一一同北上?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想好了,方叔那里,便交给我去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