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才人有孕至今已经四个月,熬过头三个月,听闻胎气尚可,总算是勉强稳住了。
她这一胎从见红那日起到现在养了许久,李贵嫔得了这个差事,几乎日日都去看她,太医署为她看胎的太医也是耳提面命的一日一次的把脉问诊。
有孕的嫔妃多娇贵,虽说陛下似乎不怎么把纯才人放心上,可太后倒是派人看过几次,赏下来不少补品。
纯才人位份低,诊出有孕那日陛下也未曾晋位,明眼人都看出这位小主恐怕惹了陛下不快,但有太后赏赐,日子总归好过许多。
但宫里的嫔妃,若想要得到更高的地位,注定要有能够与之匹配的能力和资本。
或心机或家世,这些才是不会随着旁人一念之间就轻易磨灭的东西,纯才人没什么心机,说话做事都是凭着当下的喜怒,又怎么护得好孩子?
她若真的聪明敏锐,一开始就不该和那个郑宝林长久交往着。
“我等会儿叫你,你先下去吧。”
姜雪漪喝下牛乳茶,重新看起琴谱,可心思却琢磨起郑宝林这个人来。
都是一批入宫的嫔妃,这些人大致是什么性格,姜雪漪多少都能摸出个六七分,她虽不和任何人亲密往来,可向来都是暗中观察的。
这郑宝林,在一众美人中算容貌平平的,也并无什么特殊的长处,听说是个庶女,在家时就不受重视,谨小慎微,内心有些孤僻。
入宫后,虽表面总是赔着笑脸,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可她内心比谁都偏执,渴望陪伴。
纯才人性格活泼,和底下那群同样身份较低的嫔妃都关系不错,也是她第一个去接近郑宝林的,想和好接触的嫔妃们都做好朋友。那郑宝林求之不得,熟络后就整日粘着她,事事都要在一处,渐渐的,纯才人身边最好的人便成了郑宝林,其余人反而不怎么亲近了。
姜雪漪那时就觉得这郑宝林和纯才人之间根本就不是平等的交友,郑宝林更像是一只趴在纯才人身上源源不断吸血的蚊子,在她身边如影随意的吸取纯才人给她带来的情绪价值。
只是蚊子吸血,她吸的是纯才人的天真烂漫。
一个从小躺在阴暗污泥里的人,比谁都渴望有个太阳一直陪伴自己,但她本身绝不可能被拯救,只会偏执的拉着太阳和她一起沉沦。
若纯才人胆敢抛弃她选择更好的生活,那郑宝林不会祝福,只会想要毁灭,哪怕自损八百也在所不惜。
姜雪漪出身高门,自小或高或低,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
如郑宝林这样的并不是唯一,姜家后宅原来有两个女使险些闹出人命,也是类似的情况。
她不敢高攀原本就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只敢拉住差不多的纯才人,本质就是一种欺软怕硬。
姜雪漪安排这件事的目的并不在纯才人,而在于李贵嫔,她不希望郑宝林把事情闹得太大了。
纯才人这个孩子,她希望她生下来,不论男女都交给丹妃抚养
。既可以给皇后造成威胁,也算是全了自己当初对她的承诺。()
思衬半晌,她再次将旎春叫进来,附耳叮嘱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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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十七,长安又飘初雪,未央宫的地龙终于烧起来了。
姜雪漪和陛下都不喜欢太热,只有宸儿年幼怕冷,所以她一直只用炭盆,如今初雪已下,地龙再烧起来也不会热的难受。
今日是姜雪漪的十九生辰,一大早起来迷迷糊糊的,陛下先是挨个亲了亲她和宸儿,上朝之前又硬是要人给她煮饺子吃,姜雪漪瞌睡不想吃,不吃还不行,等用下半碗饺子过去,困劲儿也消了,干脆不用睡了。
段殷凝扶着她坐在梳妆台前,还没盥洗完,旎春就笑着招呼底下的宫人们进殿来,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
旎春将一支绽放的红梅别在她头上,然后俏皮的跟其余宫人站一起,福身齐声道:“愿娘娘——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娘娘长乐无极!”
这是愿她容貌常驻,如头上初绽的梅花一般美丽,年年岁岁皆如初。
这一出事先她并不知道,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怔住了,直到看着底下一张张真心的笑脸,她才缓缓摸着头上的花枝,后知后觉笑起来。
她弯眸浅笑,眸间似璨繁星,欢悦温柔:“你们的祝福我都收到了,你们有心了。”
“今日是我生辰,你们惦记着我,我自然也惦记着你们。未央宫冬月和腊月的月例翻倍,人人都有赏,今晚加餐。”
“都起来吧。”
旎春和扶霜带着底下的宫人起身,甜笑道:“多谢娘娘!”
宫人们呼呼啦啦的出去继续做活计,姜雪漪仍轻轻抚着头上的花枝,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感受。
除却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纯粹的感动了,尤其是在后宫。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宫人们虽是主仆,可更多的其实是互相依赖和制衡的关系。她对他们多好些,他们自然会更忠心,也不容易背叛。
但日子久了,再冷静的人,再冰冷的关系也会带上几分感情,且看今日来向她贺寿的,有一半也跟了她近三年。
她的好,原来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看出娘娘的怔忪,段殷凝边为她梳起乌发边轻声笑着说:“娘娘心慈,奴婢们看在眼里,未央宫上下日日都因着有您这样好的主子感到庆幸。”
“在奴婢眼里,咱们陛下是有眼光的,您值得一切最好的。”
姜雪漪垂睫轻轻笑起来:“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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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一到,陛下处理了要紧的政务便来未央宫陪姜雪漪一起用膳。一入院内,满院的红梅盛开,落雪簌簌,她就在廊下候着。
沈璋寒牵着姜雪漪一道去侧殿,尚食局知道今日是棠修容的生辰,又特意吩咐了好好办,满满一桌子菜都是姜雪漪爱用的。
林威在旁布菜,姜雪漪托腮问:“陛下给臣妾备了什么礼?”
沈璋寒
()失笑(),抬手点点她鼻尖:“一口饭未用?()?『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惦记着朕给你的礼。”
“陛下说了要好好筹备,您是天子,一言九鼎,岂知潋潋是不是日夜都好奇着呢?”姜雪漪理直气壮,语气却软,“是什么,给潋潋瞧瞧嘛。”
他轻轻两下叩桌,门口候着的小太监即刻捧着东西过来,呈到了姜雪漪跟前。
沈璋寒散漫的后仰,温声道:“知道你喜欢玉石,恰好今年得了一块上好的白玉,朕命人雕了一大一小两个玉坠,给你和宸儿。”
“玉石养人,民间说养好的玉能挡灾,朕虽不喜怪力乱神之谈,可为了你和宸儿,朕愿意迷信一回。”
姜雪漪将两个玉坠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只觉得这玉坠雕琢得极为精美,玉质干净到几乎无暇,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玉。
陛下日理万机,却还记得她的喜好,也是难得。
她捧在手里摸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放回去,命人好生收起来,方笑着说:“宸儿真有福气,才这么大点,父皇就什么好事都想着了,以后可还得了?恐怕以后只有父子相亲,母妃都要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嘴甜,”沈璋寒轻笑,“朕疼宸儿,自然因着他是我们两个的孩子,难道朕还能委屈了他不成?”
“再不用膳饭菜就凉了,你又不爱吃了。”
“是,臣妾遵命。”姜雪漪乖乖地拿起银箸,小口小口的吃碗里夹好的菜。
陛下没急着动筷,反而垂眸静静的看着她吃,好似只是这样看着就很满足,姜雪漪偷偷夹一筷子给他,沈璋寒才笑着动筷,气氛十分温馨。
用膳后,姜雪漪搬出陛下赏的那架古琴,倒不是她要弹,是陛下要弹。
自这架琴赏过来,陛下已经听了多次她弹琴,说犹如天籁,婉转动听,点评得煞有其事。
今日既是姜雪漪生辰,寿星为大,她也大着胆子使唤使唤他。
但陛下岂是这么好请动的,姜雪漪可做不得勾栏听曲的恩客,她还得亲自替陛下净手焚香,需得将人哄好了,才肯纡尊降贵的弹给她听呢。
沈璋寒摁了摁琴弦,欲言又止的看向姜雪漪:“朕多年未曾抚琴,手生。”
言外之意是弹得不好不许嘲笑他。
姜雪漪弯眸托腮,连连嗯了几声,哄道:“陛下快开始吧,臣妾洗耳恭听呢。”
这会儿殿内只有陛下和娘娘两个人,其余伺候的都在外面候着,这会儿耳朵尖的听见陛下竟要给娘娘弹琴,一时惊讶,竖起耳朵偷听里头的动静。
都知道陛下好雅,可这么些年从未听过陛下给谁弹过琴的,也就只有棠修容有这个待遇了。
棠修容的琴音乃是宫中一绝,不知陛下如何?
姜雪漪屏息凝神的等着,沈璋寒终于不情不愿的动起手指,几个音节后,她就绷不住笑了出声。
“陛下快继续,臣妾不小心的。”她捂着红唇偷笑,眉眼促狭如一只小狐狸,眼睛亮晶晶的。
沈璋寒咬牙切齿的弹完一曲,起身就去把她细腰勾在了怀里:“笑话朕是不是?”
姜雪漪搂着他的脖子笑得停不下来,埋头在他怀里娇嗔:“没有没有,潋潋可不敢。”
沈璋寒被她惹的又恼又想笑,偏偏今日她是小寿星还说不得重话,一来二去竟笑到一处,他也畅快。
情致浓时,门外却急急传来通传声:“陛下,柔福宫那边传来消息,说纯才人胎气不好,请您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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