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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长泰虎目圆瞪定定注视着罗云,片刻之后长叹一声面色转缓,压低眉头,双眼注视着地面,沉声道:“罗云啊,为师唤你前来并无他事,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最近修行的情况。”
罗云闻言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刹那间心念电转,不知为何,心底没来由的闪过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这种近乎直觉一般油然而生的不安之感瞬息间传遍全身,先前苦苦憋着的那股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那种被人会错心意,弄拙成巧的快感,此刻变得丝毫不剩。
他的心情,便犹如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投入数九寒天的冰窟中一般,眨眼间被抽干了热气,冰寒之意汹涌的围了上来,迅速的将其化为一砣寒铁。
黑衣女子当日的警示之言在他耳边时隐时现,罗云强行压下心头的不安,正了正脸色,向着周长泰躬身道:“弟子资质愚驽,虽经多次修习,仍然未有所成。”
“噢?”周长泰声调微微转高,抬起头直视着罗云,右手五指微动,似乎无意识般的屈伸不定,四目相交的瞬间,周长泰眼眸之中隐隐放射出一缕奇异的光芒。
罗云只觉头脑微微一晃似乎有些失神,旋即惊醒过来心头又是一紧,心底再次涌起深深的寒意。想要辩解些什么,或者找些借口缓解一下古怪的气氛,张开嘴之后,却发现自己头脑有些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长泰注视罗云片刻,眼眸之中那丝奇光缓慢的褪了回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略带疑惑又有些释然的神色。
罗云疑惑的看着他的双眸,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那丝奇异的光芒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周长泰轻咳一声,罗云蓦然惊醒,慌忙垂下头去。
罗云心思转动,暗忖若是不说些什么,怕是不好交待的,稳住呼吸,低声道:“师父,弟子屡次修习那《元气经》,却是苦于找不到入门之径,不知究竟是何原因?”
周长泰面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噢?你且说来听听。”
罗云点头道:“弟子每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在气海之中凝聚起一丝凉气,却怎么也无法将其纳入丹田之中,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周长泰眉眼之间惊喜之色一闪而现,片刻后却又面色一怔似乎有些失望,皱眉道:“即是如此,你为何不来问我?”
罗云拱手道:“弟子私下里琢磨着,或许是修习尚浅,准备多练些时日再来向师尊请教的。”
周长泰连连摇头:“无需这般谨慎,你修习《元气经》之时,但有任何疑问皆可直接来向为师请教。”
罗云低垂着头,眼珠微微一动,对于周长泰的热情隐隐产生了一丝抗拒的念头,但考虑到两人之间的师徒关系,又迫于身份地位和自身实力,实在是无法说出拒绝之言。
“嗯,弟子一定勤加修习,谨遵师命。”
周长泰默然片刻,淡淡道:“如此甚好,你去吧。”
罗云闻言如获大赦,紧崩的心神终于有所放松,面上喜色一闪拱手便要告退。
周长泰忽地眉头一皱,挥手止住罗云,目光闪烁不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罗云只得恭敬立在一旁,静待师命。
“罗云,从明日起,你不要在别院之中修行了,每日辰时便到为师这里来,在此修行即可。”
罗云面色一怔,推脱道:“弟子每日修习武功,难免吵吵嚷嚷大呼小叫,只怕打扰师父清静。”心念一动,又道:“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有损师父威名!”
周长泰大手一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个你无需在意,我自会给你准备清静无扰的修行之所。每日修行完毕,为师亲自为你排疑解惑,之后你再回别院过夜便可。”
罗云心头一松,他还以为周长泰要将他留在这里,未曾想只是让他在此修行,起居之所仍在别院之中。如此一来,每日里在周长泰眼皮底下,虽然多有不便,但还未完全失去人身自由,不禁暗呼不幸中之万幸!
罗云再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办法,只得拱手谢过。
周长泰也不再多言,举手挥退罗云。
罗云回到别院之中,忽地想起陶虎。昨日在云岩山脚下,他万般无奈激发银蛇弓将其击伤,到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想到这里,罗云吓得一个激灵,若是真的将陶虎射死了,恐怕还真不好收场。想起入门之时钱冲对他说过的话,再一想入门以来对古天河其人的所见所闻,不禁悔意大生。
不过,当时那般情形下他也是进退不由已。若不出手击伤陶虎,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陶虎所伤,甚至是在陶虎和吴心的联手之下饮恨荒野不成?
想到此处,罗云心头的悔意渐渐消敛了不少,但一想到陶虎重伤返回之后,必定又将引发一场轩然大波,甚至于周长泰也未必会为自己出头之时,又感到无比的头疼。
此时,罗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退一万步来说,他已经拿到了裂山虎的天灵骨,随时可以偷偷去往后山找到黑衣女子复命。只要阴煞之气的隐患一除,他便是自由之身。若是白家内门实在呆不下去,从此天涯海角,天南地北,也未必不能讨得生计。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曾经的豪情壮志,还有当日初来云城之时满怀的憧憬,便要尽数化为泡影了。
还有高远,他可算是自己眼下最亲密的人了,真正是亲如兄弟一般。
罗云双手抱头,咬牙低吼着。他为人处事小心谨慎,克已忍让,结果处处受制不说,到头来还可能落得个惨淡收场,难道书上说的道理都是骗人的?难道上古大贤,诸般圣人那些喻世之言都是哄小孩的把戏不成?
罗云自幼随着高远伴读,诗书经典多有饱览。此刻,面对当前的困境,他不禁深深的怀疑起了自己幼时的所学,内心不可避免的升起一股迷茫之感。
理想与现实,差距怎么如此之大?面对这种乱局又该如何应对,才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如果自己真的被迫离开白家,高远会不会受到牵连?他与陶虎等人的关系本就不好,那样一来,日子必定更不好过。
罗云头疼不已,不敢再想下去,他毕竟只有十几岁,何曾有过这等复杂的经历?这等年纪若是放在一般人家里,还是个孩子而已。
片刻后,倦意稍稍上涌,罗云便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时分。
罗云走出房门,环视高天,只见夕阳斜照,天边的云彩被染成血一般的红。遥远的东方,纤白的月牙已悄然升起,东天上还保留着一抹蓝色,夜幕就要降临了。
罗云回到房内关好房门,将裂山虎的天灵骨拿了出来,看了片刻又仔细的包好,藏在床榻下方。
刚刚将虎骨藏好,便听门外有人喊道:“罗云,罗云?”
罗云面色一喜,跳下榻去,房门却一打而开,高远大步走了进来。
高远拍了拍罗云的肩膀,笑着说道:“这几天你干什么去了?我来找你两三次你都不在。”
罗云挠头道:“我到外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练功去了。”
“噢?该不会是看上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了吧?”高远脸上堆满了古怪的笑意,显然不太相信罗云的说辞。
罗云拍掉高远指着他的手掌,怒道:“开什么玩笑?谁想那些儿女之事啦!”
高远嘿嘿一笑,对罗云的话颇是不以为然,饶有兴致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就敢当,别遮遮掩掩的。说,你看上谁家姑娘啦,说出来我给你参详参详!”
罗云一掌拍在高远肩膀上,直拍得高远呲牙咧嘴吃痛不已:“别说这些无聊的话了,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高远收起调笑之色,正了正面容,脸上浮现自豪之色,道:“我最近刻苦用功,金光剑术又有精进,已然练到第二层顶峰了,再过些时日,便可修习第三层的剑法了。”
罗云喜道:“那真是恭喜你了!对了,这金光剑术一共有几层?”
“五层。”
“噗……咳,那你还是多用点苦功吧。”罗云连笑带呛,拍着高远的肩膀一脸的坏笑。
高远却蛮不在乎的样子,似乎颇有几分自信:“你可别笑话我,连我那脾气古怪的师父大人都说了,我的进境着实不慢。其他弟子也有修习这种剑术的,但耗费同等时间,进境却远不如我。”
“噢?这倒是十分难得,你那师父难得称赞别人一回,你可真够幸运的。”看着高远满脸欢喜的模样,罗云忽地想起自己的处境,内心又是一阵烦闷。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麻烦?”高远看着罗云神色不豫,关切的问道。
“噢,没……没什么,只是最近练功有些累罢了。”
高远收起笑容,郑重说道:“那就不要心急,练功最忌急功近利、急于求成,修行不到万万不可逞强。”
“不用担心,我会谨慎从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