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这样说,吕英还是在路上教了很多生活在这里的经验,包括在哪里可以打到水,去山里捡柴禾要注意什么,去县里坐谁的牛车更方便等等。
可以说是事无巨细,不见一点儿藏私。
宋尔看着嘴巴停也没停一下的男人,眼睛忽然就弯了一下,明明正笑着,却不知怎地,心里又觉得难过。
吕英也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哭了,从没面对过这种情况的男人立时就慌了手脚,他站在那,半晌无措,方才还说的不停的嘴巴现在也跟据了嘴的葫芦似的,吭也不知道吭一声。
在那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道:“是不是我哪里说错话了?”
“不是啊,”宋尔话里夹着一点鼻音,“我……我是听你这样耐心的跟我说了那么多,想起了爸妈。”
明明才过了没多久,可宋尔真的很想很想回家。
他抽了抽鼻子,想要忍住,可是怎么都不行。
“我……我……”他抽噎着,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样,“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这次、不会迷路了。”
吕英看着眼睛红红的女孩儿,心下有些无奈,搁在平常他也就走了,可现在宋尔哭成这样,他哪儿能放心离开,“没事儿,我那儿其实没多少活。”
宋儿刚才还觉得吕英热心,可现在又觉得太热心了也不好,不然怎么一点都看不出他现在哭的多丢脸。
还是在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面前。
难道都不知道要给人留面子的吗?
这样想着,心里更是难受。
吕英只能在一旁跟呆鹅似的站着。
好容易等人停下来了,赶紧递上纸让她擦擦。
宋尔恶狠狠的接过去,然后转身把眼泪鼻涕擦了。
弄完又把自己给包了起来。
吕英很有风度的没去看她。
哭的时候是情绪到了,可哭完了宋尔才觉出尴尬,他手里攥着擦鼻涕的纸巾,满心的不自在,“我……”
“我们走吧。”
吕英这时候倒是有眼色了,直接把方才那一茬揭了过去。
宋尔没说话,只看他一眼。
眼带湿色。
原先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现下再被这样瞧着,吕英下意识的想避开。
“你走前面吧。”
宋尔退了一步道。
刚有些缓和的关系经这一遭好像又疏远了些,可仔细想想,跟之前那种又不一样。
剩下的一段路,宋尔闷头走着,一句话没说。
吕英同样不是没话找话的人,两人沉默着到了地方。
领到之后,吕英指着前面道:“就是这两陇。”
“麻烦你了,”宋尔垂眼,“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快回去吧。”
这是第二次赶他走了,吕英心想。
压了下唇,但也没说旁的。
等人走了,宋尔才捂住脸忍不住在心底骂自己,刚才怎么会在别人面前那样啊。
他不住往外呼气,想通过这种方式把那点儿羞耻全排出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才渐渐平复下来。
抓着表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宋尔赶紧打起精神,拾起镰刀下了地。
刚开始还没觉得两陇很多,只真正做起来的时候才觉出苦来。
宋尔不算五谷不分,草和麦子是能分清的,只是一直弯腰真的不舒服。
而且草上还有细小的锯齿,握到手里时刺挠的不行,他只干了一个钟,腰就直不起来了,原先就肿的手指这时候也跟猪蹄子差不多。
拿镰刀撑了会儿,还是禁不住跌坐在了田埂上。
抬眼一看,活干了三分之一不到。
“好累啊。”
宋尔喃喃道,他咽了口口水,嘴巴干的不行,胃里也烧的慌,刚来那会儿还不觉得什么,可干着活儿肚子里没东西总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按了按肚子,眉心跟着揪成了一团。
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才晃晃脑袋起身接着干。
只动作越来越慢。
中午时一陇地才堪堪割完。
宋尔低头看着红的几要渗血的手心,碰都不敢碰一下。
可吕英说了,大家中午都在食堂吃,去晚了就没饭了。
没办法,宋尔只能拎着镰刀先跑回知青点拿了碗,打了饭又赶紧回去。
关门时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了,他把饭放在斗柜上后赶紧打了水洗手,因着没好意思用柴禾,还是用的冷水,等洗干净了又用毛巾缠了一层,这才觉得好些。
他把饭菜从斗柜上端下来。
菜有些凉,放进嘴里还干巴。
宋尔噎了下,就着汤慢慢的咽了。
第12章
下午临出门时,宋尔专门从包袱里收拾出来了一袋麦乳精和三四颗苹果,当做晚上到蒲毅家做客的礼物。
想到父亲说的财不露白,又找了个布袋子套上。
到地头后,找了个抬眼就能看见的位置把东西放下了。
他握着镰刀,看着剩下的一陇地,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准备,才绷着眉毛走了下去。
因着手上缠了毛巾,这会儿再割那些剌手的草时倒没那样疼了,只手指不能灵活伸展,到底要慢上许多。
日头都快下去了,才割了半陇地。
“怎么还在这?”
上方乍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宋尔一跳,他手上镰刀一拐,要不是有毛巾隔了层,差点儿就把手割破了。
本来做了一天的活儿已经很累了,偏偏这时候还有个人过来撩猫胡须,宋尔胸中的火气直是往上蹿了又蹿。
止都止不住。
他把镰刀往地上一戳,转身就气咻咻的道:“我为什么在这你没有眼睛不会看吗?”
“还有啊,镰刀很锋利的,”他举着手让他看毛巾上面被划拉出的口子,“要不是我中午回去缠了毛巾,说不定手指都要被割断了。”
宋尔惊悸之下,连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记不得了,劈头就是一阵数落。
江柏顺着他的话看向毛巾,见上面利出的口子竟有三寸来长,若割的是手,只怕更有十分的凶险,他抬起眸子,很真诚的道了歉,“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男人的长相是属于很凶的那种,加上又生了双三白眼,稍微一吊就叫人觉得脾气很坏,不敢多去招惹,可气头上的宋尔哪里会怕,“嘴上说说就把歉道了吗?”
江柏不是那种推卸责任的人,该是他的错自然会担起来,不会因为先前自己救了人就觉得这事儿该揭过去,“往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用往后,就现在,”宋尔不等他说完就指了指杵在地上的镰刀,“你先帮我把剩下的草割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接受。”
江柏听到他的要求,愣了下,一时也就没顾得上回话。
宋尔见他没应,蹙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