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之下扶住了旁边的水缸。
缸沿儿上覆了层冰,冷的紧,可宋尔却觉得身上的冷要胜出许多,他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几乎站立不住,“打谷场离咱们这儿远吗?”
“不远,也就十来分钟,”王薇见她眉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劝了句,“你先去里面歇会儿,活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干完的,别再把身子拖垮了。”
“就是啊,”陈月儿上前搀起她,“要是再因为这个生病了,可怎么办?”
郭蓉的眼神时不时瞟过来几眼,虽没说话,但也没反对,可见也是同意的。
天这样冷,可宋尔却觉得、雪花好像温柔了一瞬,“那我坐里面歇会儿,待会儿咱们一起去打谷场。”
“你就别操心这个了,”陈月儿边说便推着他进去了。
她们跟吕英说了下宋尔的情况,又半个小时过去,一群人才从知青所出发。
好在打谷场不远,没一会儿也到了,只一行人还没靠近,远远的就先听见了一阵哭声。
这哭声有些尖锐,就这样赤条条、直愣愣的刺入耳膜,粗糙、生硬、且不好听。
宋尔脚步停下,下意识的往前看去。
可前面人头挨挨挤挤,什么也看不清。
等一群人好容易找了位置站定,才看到前方的场景。
一个头上包着深绿头巾的女人正跌坐地上抓着那位老村长的腿死活不松,“你可怜可怜老婆子,可怜可怜咱们家吧,我被砸断了腿,现在是家里的累赘啊。”
“要是你不收留老婆子,是在逼着咱们去死啊。”
明明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却半点儿不影响话音。
从宋尔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瞧见两个人的侧脸、以及那双又糙又硬的手,枯树皮一般,布满了老茧和裂口,即便是用清水洗净,常年被黑黝黝的积灰塞满的指缝依旧脏污不堪。
何况她的作态又那样蛮不讲理,任谁见了恐怕都会觉得这种撒泼很厌烦。
可在场的很多人都没有,因为想要活着是人的本能,他们很清楚,对方只是想要在天灾面前再苦熬一回。
老村长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先起来再说。”
“俺们腿断了,起不来了,”老人用力捶着自己受伤的腿,动作不见一点儿顾惜,“不中用啊。”
人到了老的时候,心总是要软一些的,何况她确实那样可怜,村长嘴动了动,已经想要答应下来了,可这时候旁边却又有一个人跳出来道:“就你日子难过,你随便拉个人问问,这里的日子谁不难过,你还能撑着条断腿过来,可我老爹昨天压根儿就没跑出来。”
他说着看向村长,“我也不求别的,既然说了更困难的才能住进村长家,那我也说说我家里的情况。”
那老婆子见村长又闭了嘴,凶狠的望向了说话的男人。
可这会儿大家都是为了生存,谁也不肯退一步。
宋尔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睫抖了下。
不止是他,连陈月儿都被吓了一跳。
她真的想不到,她们不肯住的房子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去争。
“这……”
只一个字,就再说不出旁的了。
宋尔只觉得天灾面前,人力浅薄。
他低下头,没再去看,把军大衣的领子立起来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抬了眼,在人群里过了一遍,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吕英正在他旁边站着,偏头道:“在看什么?”
“我好像……没看见江柏,”宋尔说的不大确定。
“这种村里的事儿他一向是不来的,”吕英道。
“村长……不管吗?”
宋尔记得,就连吕英都有些顾及,不得不对他客气一些。
“我听说他有个弟弟,早几年去当兵了,现在好像军衔不低,”吕英解释道。
宋尔四下看了看,见都是自己人,才小声道:“也就是说、他不怕得罪村长?”
吕英“嗯”了声。
这世上,老百姓怕有钱的,可有钱的也怕有权的。
谁也不想拿着自己的头去碰一碰,看能不能把石头给撞碎了。
宋尔接下来就没说话了。
一直待到傍晚才回去。
大家扶着回到知青点,吃完饭后已经没半点儿精力了,都累的不行。
配合着把稻草铺到上面,稍微收拾了下就准备睡了。
“盈盈身体差,我们让她睡咱们中间吧。”
宋尔本来是半眯着眼,困得不行了,可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精神了两分,“我不用。”
“怎么不用啦,这样好歹还暖和一点儿。”
陈月儿道。
宋尔根本就不敢想那样令人头皮发麻的场面,他指尖儿颤了颤,声音都吓得不敢大了去,“我……我会抢被子。”
“你那点劲儿能抢多少,”说话的是郭蓉,她皱着眉,让宋尔别再磨蹭,“赶紧上炕,冷着呢!”
宋尔哪能上去啊,他又不是真的女孩子,没法子,只能一咬牙道:“我晚上……尿频,要去……七八躺厕所,睡中间我不方便。”
可她们关心的却不是宋尔方不方便的问题,“你尿频?”
宋尔实在不想跟她们讨论这种问题,可话是自己先说出来的,这时候也只能僵着脸称“是”。
王薇见男知青还没进来,凑近道:“你这种情况要勤换内衣裤的,等等自己会好的。”
宋尔听到她的话,脸倏的蹿红,他几乎有些崩溃了,“知……知道了,我……我以后会注意的。”
“那你今天先睡外面,要是觉得冷了就吱声,”王薇柔声道。
宋尔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可却一点儿没觉得高兴,“好。”
等她们都上去了,宋尔才爬到炕上。
兀自睡得很远。
吕英进来找了块方形的布头,是由好几块破布拼起来的,正好当帘子使。
等挂上了,男知青才陆陆续续的进屋。
炕很大,可十几个人都挤在上面,总免不了要碰着人的。
宋尔不愿意碰到女孩子,就只能往左边贴近些。
几乎是整个人靠在了帘子上。
一帘之隔的吕英感受到身侧的温热,呼吸微滞,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准备往旁边退退,可男知青这边本就人多,相互之间已经是胳膊打着胳膊、腿挨着腿了,再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宋同志。”
宋尔听见有人喊他,忙应了声,“怎么了吗?”
夜里是很静的,所以吕英也没用太大的声音,“你那边挤不挤?”
宋尔回头看看他跟陈月儿之间能放下三拳头的位置,张口就道:“特别挤,不大能翻身的。”
吕英侧躺着,轻声道:“那就这样吧。”
夜半,慢慢的,大家都睡了。
宋尔也抱着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