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
风有些寒,尽管穿的很厚,可在辽阔的雪天里,仍显得背影孤纤。
此刻的江家。
江荀对方婷婷这番情思是半点儿不知道的,他跟他哥现在正忙活着烧水暖灶,他去提水,他哥看灶。
火上热腾腾的,凑近了能把人燥出一头一脸的汗,江柏拿毛巾囫囵抹了把额头,扬声问:“屋儿里热乎了不?”
“热了热了,”宋尔摸着几乎烫屁股的炕大声回他。
江柏闻言没再往灶里添柴火,他把装满水的笼锅端上去,估摸了下烧开的时间,应该得一会儿,就先去杂物间把家里多余的桶给收拾了出来。
等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了,端下来倒出满满两桶,提着走到宋尔屋门儿前边,敲了两下。
宋尔听到动静,把要换洗的衣裳放在炕沿儿,忙起身去开门,他见江柏两只手都拎着捅,伸手就准备接一个。
江柏的手绕过他,“往边儿站站,太烫了,容易烧到。”
宋尔看他抬步要进来,怕自己碍事儿,侧身让了让。
江柏把桶提进去,放到门口,就没再往里进了,“一会儿我再提桶冷水过来,兑过之后再用,但也别弄得太凉。”
“头最后洗,这样不容易着凉。”
“要是水不够了喊一声,我把桶放门口你提进去。”
他从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可这时候却忍不住反复叮嘱,“门窗到时候都关了,你那屋儿自己也检查一下,别叫漏了风进去。”
宋尔耳朵里听着他的唠叨,倒是没什么不耐烦的,就是江柏这模样总让他想起他妈妈,两人说话的语气……有八成的相似。
有人肯关心你,把你放在心上,总归是很好很好的,他不觉弯下眼睛,也放软了话儿音,“嗯,我知道的。”
少女的眼珠是琥珀般的浓,卧蚕细扫却又低浅,江柏迎着她春山般柔解的眉,胸中爱怜骤生。
可这些心思道不尽又吐不出,最后只能重新压下,他看着宋尔浅色的唇,锁着眉回想了下,发现没什么落下的,这才作罢,“进屋吧。”
宋尔乖乖“嗯”了声。
江柏等人进去了,又把家里的搪瓷盆、暖水壶、砸烂的皂角叶和毛巾等一应找齐送了过去,“把窗帘子拉上。”
“拉上了的,”宋尔道,他接过东西后把门上了锁,然后又在屋子里检查了一遍,见门窗都锁的严严实实,这才把头上的假发拽了下来。
翻出镜子照了一下,等看见里面的人成什么样子后,嘴巴张了张。
不是宋尔嫌弃自己,实在是他现在的模样太过邋遢,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蜷曲的贴在头上,周围一圈大概是连着戴了太多天的短发的缘故,被锢着的地方起了一片红,看着很有些滑稽。
他叹了口气,把假发放凳子上,随后小心翼翼的兑了水到搪瓷盆里,等温度可以了才把毛巾蘸进去。
宋尔洗澡的时候,江柏就搬了个板凳在门口坐着,倒不是他心思龌龊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主要是宋尔的身体,他实在不敢放他一个人在里边。
“哥,我回来了。”
江柏刚坐下没多久,门就被推开了。
他本来没怎么注意江荀,只余光瞥见没及时关上的堂屋大门,紧了下眉,他起身把门关上,冷削的眸光转眼就落在了江荀身上,“别来来回回的进进出出,冷风都叫捎进来了。”
只进来了一趟的江荀:“……”
“哥,你讲讲道理,我总不能不进屋吧。”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大的委屈,哪有这样的,弟弟辛辛苦苦的去挑水,回来了连屋门都不能进。
江柏沉着眉道:“你进来之后没关门。”
明明是宋尔要洗澡,可提心吊胆的人却是江柏。
江荀看着他哥这个紧张的样子,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知道有人身体弱些,但也没见过弱成这样的,“那也不至于一点儿风都受不了啊,我大冬天的还下河呢。”
江柏懒得跟他再说,又坐回了刚才的凳子上,“要是有意见,待会儿出去打一场。”
江荀:“……”
他觑了眼他哥的脸色,见他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没敢吭声儿了。
虽然他在部位里接受过系统的训练,但对上他哥、好像就没赢过。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山里待过一段时间的原因,他哥似乎天性就存着兽类的敏锐,既不是大开大合的打法,也不是像他这样一拳一式都带着部队的风格,而是防守蛰伏着找到对方的弱点,之后一击必杀。
不想挨打的江荀,很识时务的低了他哥一头,“不开就不开呗,我待儿屋里也行。”
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江柏江柏……”
两人说话的当口,屋里突然传来了一道有些急促的声音,本来坐着的男人听到宋尔的语气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了,一下就起了身,“怎么了?”
“那个叶子……是干什么的啊?”
宋尔捏着被砸碎的稀烂的皂角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用。
“洗头的,”江柏听到她的话后刚吊起来的心微松,“那是熬过水的皂角,待会儿你倒盆里直接用就行。”
宋尔看着颜色说褐不褐、说黑不黑的不明树叶,有些不大敢用,毕竟以前从来都没见过,但想了想江柏那头黑乎乎的发,又觉得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
第46章
宋尔把装着皂角水的铁皮盒子拿起来晃了晃,将信将疑的倒进了搪瓷盆里。
原本清亮的水倒入浓稠的皂角汁子后很快变成了棕褐色,瞧着不怎么好看,闻着也有股涩味儿,偏偏等腾起的雾气散开后又绕出点儿不明显的甘来。
宋尔趴过去凑近了点儿,没觉出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反倒能嗅出点儿草木香。
并不叫人反感。
他试了试水温,又往里面加了些热水,这才把脑袋伸了进去。
好一顿揉后又换盆水把头发放清水里浸了遍,最后拿毛巾呼噜噜一擦就赶紧钻进了被子里。
一点冷都没受。
江柏听见水声停了,抬声问:“洗完了?”
宋尔本是想个“是”,可余光瞥见还干着的假发,嘴巴下意识的快过了脑子,“还没有。”
他爬下炕,拿起那头长长的假发,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都说了要洗头,总不能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这头假发还是干簌簌的。
宋尔拧着眉思索了会儿,最后把那头假发也给泡到了水里,用剩下的皂角在上面揉了几个来回又上下掂了掂后就当做洗了。
可假发在水里还能柔顺点儿,一捞出来就打了好几个结。
就在宋尔准备把揪在一起的头发理顺的时候,门外又催了,“别洗太久,头发得赶紧擦干。”
“知道了,”宋尔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