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在一个咖啡店约见何雅静。
何雅静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一同桌。
她的父亲曾是加城副城主之一,为官清廉,口碑很好,加城不少行政署的一把手曾是其门生部下。一手古典毛笔字在都护府——唐府都十分出名,是唐府书法家协会成员,儒雅大方,很爱惜名声。
年纪轻轻,同学已经是财政署办公室主任。
丈夫蒋庆辉是加城知名企业家,资产数亿,垄断加城砂石商砼交易。
高中时候,她是学校公认的校花,活泼开朗,多才多艺,品学兼优,是无数情窦初开高中生暗恋的对象,追求者如过江之鲫。
我是班级最卑微的学生,家庭贫困,面黄肌瘦,穿着发白的土布衣服,沉默寡言,在班上没有一个朋友,经常受到同学的霸凌。
理科成绩年级前三,英语极差,特别是口语,只要一开口,立即引起哄堂大笑,无地自容。
何雅静是班长,主动与我同桌,帮我补习英语,我帮她补习数理化。
她对我特别特别好,给我带早餐,买复习资料,低血糖时悄悄塞来几颗水果糖。
为了维护我小小的自尊心,每次故意多买早餐,说自己吃不完,复习资料也是用过多余的。
她监督我背英语单词、纠正口语,比老师还要严厉,帮助我迅速提升了英语成绩。
高一秋季运动会,班级要求统一的服装和鞋子,母亲刚去世,家里没有钱买,害怕老师批评和同学嘲笑,我平生第一次逃课,躲在阴暗的小屋里,默默流泪,产生辍学打工的想法。
何雅静带着班主任找到我,讲了很多很多我不曾听到的大道理。
我是一个偏僻农村的孩子,父母都是务农,姐姐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往来皆白丁,没有接触过外面的社会。
第一次听到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燃起求学的欲望。
走后才发现,她留下一套崭新的运动服。
她是一道光,照亮我的心路,让我克服内心的卑微,跟随她的脚步,向着光的方向奔跑。
青春少年懵懂的爱,就是从那开始的。
我喜欢她,喜欢她的阳光,喜欢她的青春和活力,喜欢她的自信和才艺——
但是,我有自知之明,我们之间横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份青涩的爱,只能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中。
高一结束的时候,何雅静转到唐府重点高中,从此断了联系。
直到大三,一次同城大学联谊交流会,在台下,我又一次看到何雅静。
她是唐府艺木大学舞蹈学院的系花,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高贵像一只美丽优雅的白天鹅。
我代表优秀学生发言,抬眸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她笑得如阳春三月的太阳,我西装革履,高大帅气,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
联谊会后,她邀请我吃西餐,时光仿佛倒流回高中,爱情的种子在这一刻萌动。
我们彼此欣赏,互相激励,一点一点靠近对方,甚至发展到牵手看电影的程度。
大四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她订婚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小小的自尊心不能容忍做第三者,正视到两人间巨大的差距,一切都是我不切实际的幻想,自卑的我没有勇气追求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这场不对等的初恋早早掐灭。
我们再一次失去联系。
第三次见面是我回到加城二中任教,教师节庆祝大会上,我代表优秀教师发言,她是受邀嘉宾。
会后,她邀请我喝咖啡,加我好友,组织同学聚会。
在后面的聚会上,我与妻子认识,走向婚姻的殿堂。
因此,我与妻子的认识,何雅静在有意无意地牵线搭桥,推波助澜,我们都很感激。
儿子在唐府上贵族幼儿园,也是托她的关系,她的女儿比我儿子大一岁,在同一个幼儿园。
两个家庭几乎每周都要在一起聚会。
大人聊天,孩子嬉戏,互为玩伴,儿子还认她做干妈。
这种比山高、比海深的关系和情谊,她能骗我吗?
面对我的询问,何雅静显得异常平静。
“老同学,酒宴是我邀请的,的确是为孩子争取捐赠,参会的是加城几位建筑企业老总,一个圈子的,大家都是熟人。至于朱署长来,我们事先不知道,没有邀请他。或许是建筑企业老总邀请的,毕竟他管着建筑企业。或许是何雅静邀请的,都是熟人,来者为客,我没有多问。”
“我们在锦绣人间酒店,先是吃饭,十二个人,八人喝酒,喝了七瓶白酒。建筑老板喝酒很厉害,劝酒也疯狂,不喝不行。何雅静也喝了不少。我不胜酒力,只喝了六杯。”
“酒喝了之后,他们兴趣很高,又去楼上的KtV唱歌。”
“玉梅说的也是实话,朱署长酒喝多了,拉着她跳舞。那种氛围下,酒后失德,控制不住手脚,有点过分的行为属于正常。而且,听说朱署长人品不太好,不排除他有这种非分想法。”
“我和玉梅是闺蜜,不可能让她吃亏,开房换衣服从属意外,监察官查房也是巧合,我全程在场,不敢让她离开视线。”
“老同学,你不要多想,那天的事情只是意外,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们是闺蜜,一起出去,我会保护好她的。”
“都是老同学,你还信不过我?”
“呵呵,相信,当然相信,我只是问清楚,免得产生误会。”
何雅静还翻出手机上的微信聊天记录和拍的照片让我看,打消我的疑虑。
回到家里,我哑然失笑,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为一张暧昧照片断定妻子出轨,似乎不是明智之举。
四年多的深情相伴(婚前认识、同居一年),可能因为一张照片毁掉。
妻子家境好,交际广,没结婚前,爱唱爱跳爱玩,是娱乐场所的常客。结婚后,收了心,特别是有了儿子,出去应酬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的改变,只要不是混人,都能觉察到。
妻子爱我入骨,我无比确信这一点。
该不该原谅妻子?我深思一宿,决定原谅妻子,给她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