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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想去干什么?”
本来还想出来说几句圆场话的康转运使,一听到后面这段,顿时闭上了嘴。马提举则从始至终没打算开口,反而露出几分看戏之色。
明明是寒冬天气,张猛却汗都快出来了。
实在是顾清这一环套一环,环环紧逼,让人应接不暇。人证都拉来了,还不止一方人证,连己方都有人作证。
人家这哪是因私怨一时气愤上门,估计早就盯着这边的动静,知晓杨變调兵离开,却没动声色,而是做了万全准备,方带着人来兴师问罪。
张猛倒不怕自己一干人等被看押,可一旦被看押起来,等于整个官衙对人敞开大门。
他们虽到的时候短,但并非没有密函密信之类的东西,尤其将军那个人又马虎大意,若他看完什么密信,随手扔在哪儿没收拾,被人发现了。又或是即使没有短处,人在刀俎之下,还不是人家想怎么栽赃怎么栽赃。
等到那时候,他怎么跟将军交代?
怎么办?
一时间,张猛汗如雨下。
亲兵们都看着他,就等他一个令下,就反手先把这些人拿下。
张猛恨不得把这群莽夫生嚼了,一天天就知道逞勇耍狠!若是只顾清一人,拿就拿了,到时候给他扣个屎盆子,反正人在自己手里,想怎么扣怎么扣。
可一旁还站着一位转运使和一位提举官,他们何德何能能一下拿下三位高官?估计这姓顾的老匹夫是早就算准了这茬,怕他们狗急跳墙,遂把两位监司高官也拉了来。
元贞知道自己不能再看戏了,反正也看得差不多了,摸清了这顾清的来意。她一边迈过门槛,一边拍着掌,从侧门绕了进来。
“顾安抚使真是好大的官威!怎么?杨變不在,这地方就是谁想来撒野就能来撒野的了?”
“公主!”
张猛等人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绳,说是喜出望外也不为过。
张猛甚至暗中生恼,自己怎么忘了这尊大佛,将军临走时一再交代,有事就与公主商量。也是将军走后,公主一直低调,就没往前衙来过,张猛才疏忽了。
康转运使和马提举愣了一下,忙行礼道:“见过魏国公主。”
元贞微微抬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同时无视顾清难看的脸色,越过他来到上方的位置上坐下。
“顾安抚使,你也知道如今正逢战时,怎么不在邓州驻守,反倒跑到了襄州来?怎么?枢密院那没告诉你,既然军饷以后都单独拨了,说明这里跟你那里乃平级,何必自找不自在,跑到这来耍官威?”
“你——”
一直跟在元贞身边的希筠,上前一步斥道:“你什么你?大胆,见到公主还不行礼!”
顾清打落牙齿和血吞,后退一步,脸色难看地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魏国公主。”
元贞勾唇,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一直看到顾清如芒在背,站立不稳,甚至微微有些摇晃,她方淡淡道:“顾安抚使不用多礼。”
不等顾清站直身躯,松一口气,元贞又道:“也实在不用做得这般谦卑之态,闹得好像本公主以势压人了一般。”
可你明明就在以势压人,所有人都看见了!
张猛等人心中暗爽之余,连忙偏开脸,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公主平易近人,相反顾清甚是不恭。
而康转运使和马提举则更尴尬了。
顾清强忍着气,道:“下官此来是为公,公主实在不用煞费苦心为驸马遮掩其大逆不道之举。”
“大逆不道?什么叫做大逆不道?”
“擅自调兵离开驻地,是为大逆不道!”顾清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此举依照律法,可按谋反论!”
元贞并不慌张,手肘搁在扶手上,又用指节撑起下巴,颇有几分兴味。
“什么叫做谋反?谋哪门子反?你的意思是说作为驸马的女婿,去谋当今圣上我爹爹的反?”
顾清僵着嘴角:“公主实在不用借着身份胡搅蛮缠。公是公,私是私,牵扯到公务,哪怕皇亲国戚也要让步。”
“说我借着身份胡搅蛮缠,那你凭什么说杨變是擅自调兵?”
“没有枢密院的调令,就是擅自!”
“那你又怎知没有枢密院的调令?你跟枢密院一个鼻孔出气,还是去信问过了,杨變没有调令?”
这其实是个很大疏漏,因为杨變带人离开不过三日不到,而从邓州到上京,哪怕八百里加急也要走两日,来回需要三四天。
顾清又是怎么知道杨變没有枢密院调令?
更不用说,为了把罪名按实了,他还寻了这么多人证,这也需要时间。
顾清语塞。
他当然也意识到这个漏洞,不过他也不是没办法应对。
“公主既然说此地安抚使司和京西南路安抚使司乃平级,难道没有收到枢密院公函,着令各地驻军无调令不得擅离驻地?”
顾清挺直脊背,微微抬起下巴,颇有几分反制的意味。
公主又怎么了?没有实权的公主不过就是个摆设,只要自己行为举止没有僭越,她就治不了自己罪。
元贞突然笑了一声。
她这声笑很突兀,一时让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明白了,我说北戎都快打到上京去了,为何各地驻军却安静如斯,原来是朝廷出了北戎的奸细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俱是一愣。
顾清也是一怔,道:“公主在说什么?下官实在听不懂,下官收到枢密院指令,按照命令办事,相信这命令也不止我一人收到了吧,康转运使和马提举难道没有收到?”
这姓顾的老匹夫,是不把人攀扯进来,就不打算完是不是?
“这——”康转运使面露难色,迟疑道:“下官确实收到了一封公函,却算不得指令,只是让下官敦促地方官及各官衙管好属下厢兵,整饬纲纪,勿要因厢兵非兵,而疏忽大意。”
厢兵也属地方军一种,却属杂兵类,平时不用进行操练,反而要承担各种杂务,用于各地修路建桥、挖掘河渠、运粮垦荒等劳役。
他们大多都是流放而来的犯人,也有部分是土匪招安,以及禁军犯错而降充者。由于人员混杂,素来被人瞧不起。
所谓的贼配军,大多是说这些人。
每个地方官衙都有一些厢兵,人数不等,像转运使司平时负责转运要务,体力活不可能指着那些官吏去干,这时候厢兵就派上用场了。
马提举本是正恼着自己被拖下水,一见康转运使这么说,忙也跟着说了一番差不多意思的话。
所以说春秋笔法就是厉害,该明白的都明白其中意思,但你从字面上就是挑不出什么错。
这也确实算不得指令,只能算是上级例行敦促下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