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牛杰面对警方的审讯,始终保持缄默。
这个案子其实已经证据确凿了,但是徐司前就是觉得另有隐情,幕后还有一个真正的凶手。
另外,站在牛杰的角度,还有一个案子,他是被害人,被人恶意弄伤了脸。
想要查清这些,必须牛杰本人配合才行。
第三天早晨,徐司前去牛家把老太太接来了审讯室。牛杰见到自家奶奶,当即低下了头。
"徐警官在路上已经都和我讲了,你不肯配合调查!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警察也好根据情节的严重程度给你定罪。
就是坐十年牢出来,你才三十几岁,奶奶不在你还可以成家,你不讲话要是被判了无期徒刑就永远出不来了……"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讲起话来却很有条理,她边讲边流眼泪:“你今天不讲话,我就索性死在这边了。"
"没什么好讲的,那女的确实是我捅的。"牛杰终于说了一句话。"你和她不认识,为什么要去杀她?"徐司前问。
“我要报复贺亭川,让他和我一样痛苦。”牛杰死死地捏紧了拳头,似在酝酿某种激烈的情绪。陶新月及时将牛家老太太搀扶了出去。
牛杰望着老太太的背影,多少有些动容。
徐司前适时开口:"我已经让人给你奶奶安排进了养老院,明天那边就会接她过去。"牛杰抹了把鼻涕说:"谢谢你。"
徐司前扯了把椅子坐下来,重新翻开昨天的笔录本:"不用谢,现在和我讲讲,你到底为什么要报复贺亭川?"
"他找人弄伤了我的脸,害我连续做了两次牢。"
"你的脸不是他弄伤的,"徐司前淡淡道,"他手上有你刀疤脸照片,但是不知道你就是牛杰。"
"你在偏袒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牛杰情绪有些激动。
徐司前不疾不徐地开口:“我去问过当年负责你第一起案子的刑警,你当时犯的事,应当按照抢劫罪判定更加合理,也就是说,至少判三到十年,但是贺亭川选择放了你一马,只让
追究了敲诈罪,他没必要在放过你以后再来报复你。"
“我不信,他有钱有势,你这是在帮他讲话。”
徐司前停下手中的笔,抬眉看过来:“我可以把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和律师请来和你对质。”
"你以为我会信?你们一个个都是串通好的,都在帮他讲话。"
“啧。"徐司前烦躁地丢了手里的笔,长腿在桌腿上猛地一蹬,"刺啦”一声将身下的椅子往后滑出去一大截。
整张脸显而易见地阴沉了下来,他撇过头,嘴角扯过一抹不像笑的弧度,似是嘲讽,结实的手臂懒洋洋地坠下来,狭长的凤眼冷睨过来,瞳仁幽暗漆黑。
虽然穿着最正派的警服,整个人依旧邪气得吓人。
“我在给你机会,你却在质疑我的公正?”
徐司前身体往后仰了仰,似在克制情绪,那张金属椅子被他往后掀起又重重落下,发出阵阵轻响。
那声音莫名让这狭窄昏暗的审讯室变得压抑而恐怖。
牛杰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他第一次觉得当警察的人这么可怕。
许久,徐司前起来,随手灭掉审讯室里的白炽灯,转而点亮了桌案上的台灯,提起来,直直地照进牛杰眼睛里。
强光刺眼,牛杰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徐司前在那团漆黑里说话:“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是贺亭川派人弄伤你的?”
"那些人说的。"
“哪些人?”身处黑暗,徐司前的声音也变得格外阴骛。“那些害我的人。”牛杰吞了吞嗓子说。
"你觉得贺亭川报复你,需要让他们特意告诉你他叫什么?他有那么蠢?"牛杰沉默了一会儿:"他可能是……"
徐司前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审问:“你受伤以后,有什么人来找过你吗?”牛杰心脏突突直跳:"有。"
徐司前从鼻腔里逸出一声轻嗤:“展开说说。”
牛杰不敢隐瞒:“他给我垫付了医药费,还告诉了贺亭川家的地址,我去他家摔死了他的猫。”"你为什么肯相信那个人?&#34
;徐司前问。
"他说他的腿也是被贺亭川害残疾的,我们拥有同样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徐司前终于找到了根源所在,他掏出手机检索了一个名字递过来,问:“你说的是这个人?”牛杰也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贺氏集团的开山人贺震东,育有四子一女,长子贺明朝患有小儿麻痹症,无法站立,需长期坐轮椅,他骗了你。我猜想,你出狱后,也是他在定期给你钱。"
牛杰点头承认了。
"答案很明显了,贺明朝在利用你在对付贺亭川。"
“他不利用我,我也要报复贺亭川,是他毁了我的人生,没有他我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牛杰情绪有些失控,声音都喊哑了。
徐司前重新坐下来,冷淡道:"牛杰,你的人生到底是怎么被毁的?"
"是贺亭川……"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恨错了人,就算他做了坏事也是旁人逼迫的。
徐司前觉得自己听了笑话:"贺亭川让你去抢劫的?还是他让你去打架的?又或者说他让你去杀人的?"
牛杰再度沉默了。
确实不是贺亭川,都是他自己。他甘心投奔魔鬼,才会被魔鬼利用。
徐司前把那那盏灯转过来,重新拿起了笔:“来把事情说清楚吧,你奶奶也许还能等到你回家送终。
徐司前从审讯室出来,随手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一旁的陶新月:“招供了,贺明朝。”陶新月正了正警帽,转身往外走:"行,我现在就带人去抓他。"到底年龄小,这姑娘真是一听抓人就来劲儿。
徐司前的食指从身后随手勾住了她的衣领:“还不行,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表明牛杰是被贺明朝口
陶新月见不能出去抓人,眼睛里放出的光芒顿时收了。
徐司前指腹无意中碰到了柔软温热的皮肤,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拿走了,轻咳一声道:“去给贺亭川打个电话,提醒下。"
陶新月点头:"收到。"
★
贺明朝经营着贺氏集团旗下一个分支。
当初贺老爷子让
几个儿子选择,贺明朝选了一个最不赚钱的分支,也借此离开了贺氏的核心。加上他身体残疾,存在感非常低,贺家几房为权力争来争去时,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手下进来汇报事情时,贺明朝正在雕刻一块玉石,鸡蛋大小石块上有栩栩如生的群山和飞鸟。"贺总,牛杰被抓已经两天了。"
贺明朝连个眼神也没有给到他:“抓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需要我们把他疏通出来吗?"
"不用,”贺明朝稍微停下手里的动作,又继续刻,"他本来就是颗没什么太大用处的棋子,牺牲了就牺牲了。那种蠢货,留着也没什么用,不过是个马前卒。"
“还有一件事,”那人思虑半天才说,“梁诏刚刚来了风云聚,他让审计查了我们的账,我们的几个会计都被抓了,这些人知道不少我们的事,贺亭川要是追究起来,我们这么多年的运筹帷幄就都完了
贺明朝闻言,手里的刻刀偏了力,将那飞鸟的翅膀被刀锋刻断了。
那人见贺明朝不说话,又继续补充:"您已经隐忍这么多年,贺亭川还是不打算放过您,倒不如主动出击搏一搏……"
贺明朝把轮椅往外转了,目光穿过顶楼的玻璃往下看:"贺亭川也不是没有软肋。"
"您的意思是……"
"苏薇薇。"贺明朝转身将那块剔透的玉石,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他们夫妻俩不是不和吗?"那人问。
“那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他昨晚才碰到苏薇薇,贺亭川今天就派人来查他的账了。可见,昨晚那女人已经给贺亭川吹过枕头风了。
"您的意思是?"
“一劳永逸。”他也确实不想再等下去了,"今天就去解决下,她在南城电台上班,晚上我要在南平仓库见到人。"
那人躬身道:“是。”
硕大的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安静,贺明朝阴郁地闭上眼睛。
他明明才是贺家正统的嫡长子,他痛恨命运的不公,身体上的残缺让父母把重心都给了别的女儿身上
即
便他再努力,再优秀,他也从来不在正统继承人的选择列表里。因为他站不起来,他是个瘸子。
这些事情,他每每想起都觉得是莫大的耻辱。大
苏薇薇今天电台去上班,特意带上了贺亭川给她安排的保镖。两个彪形大汉,往身后一站就是两堵结实的墙壁。
太显眼了,薇薇让他们待在楼下,不许跟上楼,两人只好照做了。中午薇薇下来吃饭,那两个人又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
苏薇薇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也没有开口阻拦,她不想让贺亭川担心,这也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了。
台里的工作有点忙,苏薇薇和大威俩晚上六点才从南城电台的大楼里出来。
"加个班加得我饿死了。"大威吐槽道。
薇薇笑得明艳:"姐姐我请你吃烤年糕去。""好哦。"大威看了眼远处的保镖,"他们俩……""不用特地叫他们,他俩会跟上来的。"她中午就发现了。大威禁不住逗趣道:“哎,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有保镖跟着。”
那两个保镖确实不远不近地跟上了,只是苏薇薇和大威都没发现,这两个保镖已经不是中午跟着他们的那两个人了。
烤年糕买好了,薇薇和大威边吃边往台里走。
“夏天虽然漫长,但是有烤年糕就勉强可以接受。”薇薇伸了个懒腰。大威:“是啊。”
这时,贺亭川给薇薇打来了电话。
“下班了吗?”他问。"刚下班,天好热。"南城的三伏天,气温逼近四十度,鞋底都要融化了。
贺亭川被女孩的语气逗笑了:"晚上回去给你做西瓜碎冰奶椰。"
"好啊,听起来很解暑,是哥哥新学的吗,"薇薇笑得明艳,“除了冰镇奶椰,我还要一碗冰……"
苏薇薇的电话讲到一半,那两个大汉忽然扑上来,一把打掉了薇薇的手机。贺亭川那边只听到“啪嗒”一声,后面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薇薇……"
电话那端无人应答。
那两个彪形大汉都是训练有素的打手,他俩把薇薇摁进了一旁
的黑车里。大威见状连忙追了上去。路上的人太多,那两个大汉怕和大威起正面冲突,将他也一并摁进了车里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