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退了出去,穆襄走到床边,替常小娥拖鞋,常小娥喝醉了酒,嘻嘻傻笑,翻了几翻,没动静了,不过片刻,被子下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已然睡着了。
穆襄替她盖好被子,起身走到窗前,院子里清风徐徐,当头一轮明月,月光如水,打在窗前的各色花卉之上,平添了几分幽冷。
唐倾独自一人坐在亭中纳凉,见穆襄走进,也不招呼,自饮自酌。穆襄行了一礼,坐在她对面,笑道,“前辈是用毒高手,晚辈有一个难题,想请教前辈。”
两人毕竟相处了有些时日,穆襄看得出唐倾不喜欢听那些客套虚文的空话,直来直往反而更能得她青睐,是以才直言相求,没有拐弯抹角。
唐倾果然喜欢,笑眯眯道,“你是小娥的朋友,想求我办什么事就直说吧!”
穆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瘫在桌上,唐倾只瞥了一眼,就认出是自家的秘制毒药。
“我当是什么,值得这样神神秘秘,你在这里赖着不走,就是为了这个?”
“前辈圣明。”
谈话间隔唐倾已经喝光了一壶酒,吩咐侍女再去拿,歪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询问穆襄从哪弄来的。
穆襄恭敬回说是从自己一个朋友那里得到的,“她一向仰慕前辈威名,只恨无缘一见,想不到机缘巧合,竟然让晚辈走在了前头……”唐倾格格娇笑,穆襄也陪引了一杯,复又说道,“对了,她的名字叫离朱,不知道前辈听过没有?”言罢,紧紧盯着唐倾的神色。
唐倾呆呆出了一回神,转过头来,眼中已有了醉意,“什么母猪,野猪……听都没听过……我很久不管江湖上的事了……”
穆襄点头,“唐家一直固守西蜀,从不过多干涉江湖中事,门人也甚少出现在江湖上,以晚辈愚见,这里便如同世外桃源……”
唐倾伏在桌上,晃着酒壶,懒懒恩了一声,如果常小娥在的话,肯定会吐槽穆襄今晚话特别多,“前辈年纪轻轻就做了唐门门主,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空负一身绝技,如此草草一生,岂不可惜?难道前辈不想称霸武林,光耀唐门?”
唐倾原本托着腮看着远处,听到这里,眼中精光一轮,冷冷看着穆襄,“是谁让你来做说客?”
“晚辈只是好奇,并无冒犯之意……”
穆襄见她神色冷酷,暗暗积聚内力,以防她随时发难,哪料她一怒之下顿时委顿了下去,似被人抽了筋一样趴在桌上喃喃自语,“老娘都这把年纪了,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男人都没有,一个常小娥就快磨死我了,哪还有精力称霸武林?”
穆襄起身为她斟了一杯酒,温言道,“前辈说笑了,男人怎么能跟女儿比,小娥虽然顽皮,毕竟是亲生骨肉,母女连心,早晚有一天她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
“但愿如此……”
…………
…………
彼时,已是深夜,院子里四方寂寂,月到中天,青石地上花影斑驳,穆襄刚放下酒杯,惊觉一股煞风迎面袭来,她知道唐倾善于用毒,当下不敢有丝毫松懈,屏住呼吸,双足一点,就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向后滑去,唐倾十分机灵,见状忽然变招,五指成勾,直取穆襄面门,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人,横剑挡在穆襄身前,正是凌风。
唐倾冷笑一声,一对二也毫不含糊,她是何等眼力,早就看出常小娥对这女子甚是依赖,因此,投鼠忌器,没有下杀手,否则,早就了解她了。
然而,拆了几十招,唐倾忽然惊觉穆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己方虽有所保留,但她也没尽全力。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身手很俊嘛!”
穆襄格开她一掌,笑道,“前辈谬赞了,晚辈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入了前辈的眼?”
唐倾冷哼了一声,神色颇为不屑,跟常小娥耍无赖时如出一辙,穆襄不绝呆了,想起常小娥,心中不绝一暖,唐倾忽然急攻,穆襄恍惚中还记得斜身避让,唐倾嘿嘿一笑,连点她身上几处穴道,掐着她的脖子笑眯眯道,“跟老娘打架居然还敢分神?不要命了?”
凌风早就被唐倾打飞,此刻见主人被擒,只有干着急,忽见院中一间屋子还亮着灯,灵机一动,悄悄从树影间穿了过去。
“那些混话是谁告诉你的?”
唐倾边说边收紧了力道,穆襄微微一笑,状若无辜,“不知道前辈指的是什么?”
“少给我装蒜,谁告诉你小娥是我的亲生女儿?”
“前辈自己说的呀!”
“放屁,再不说我就宰了你!”
唐倾神色一冷,有一瞬间真的动了杀机,忽听得门后声响,一人揉着肚子赤脚站在门前。
常小娥白日乱吃一通,趁着高兴又多喝了两碗酒,夜里已经起来了两次,还吐了,凌风来找她的时候,正准备起身找水喝,忽听他说唐倾要杀穆襄,愣了片刻,拔腿就往门外跑。凌风虽然不知道唐倾跟常小娥的关系,日间却见这位门主对常小娥十分宠爱,料想常小娥的话她不会不听,因此,没有恋战,转而来向常小娥求助。
唐倾变脸比翻书还快,眼见常小娥奔出,忙一把拉起穆襄,哈哈笑着拍了拍穆襄的肩膀,“年轻人就是浮躁,不好好看路,你看,摔了吧,哈哈,哈哈,哎呦,小娥,这么早就醒了……”
常小娥看看穆襄,再看看唐倾,一头雾水。
唐倾早就趁机拍开了穆襄的穴道,她明知是凌风通风报信,此刻也无可奈何了,摇着小手帕哈欠连连,“我一把老骨头,跟你们年轻人可耗不起了,散了吧,散了吧……”说着,扭着小腰打算回屋休息,从穆襄身边走过,压低声音,“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我一定宰了你!”
穆襄也低声回道,“前辈放心,天知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