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喊了林先生的林哲不为所动,只是垂下眼眸看了看她,随即喉结滚动,正欲说什么。
身后忽然窜出一个人,把林哲拉到身后,自觉地亮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来来来,加我加我。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
支楚月眨着漂亮的杏眼,看过来:“可是许先生刚刚不是说,有什么事会自己和叶律师谈吗?”
她这话,简直是让许修睿体验了一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窘迫感。
他笑起来:“哎呀,怎么好意思呢?叶律师那么忙,有什么事我跟支律师谈就好了。”
支楚月顿了顿,握着手机的手转了转,嘴角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扫了扫许修睿。
“好啊。那就麻烦许先生了。”
许修睿松了口气,正想拉着林哲走,没想到支楚月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好似完全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反倒执着地看向林哲,柔声问道:“那林先生呢?叶律师那么忙,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会方便很多。”
在旁边的许修睿一顿,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看着支楚月。
最后还是让支楚月得逞了。
林哲掏出手机,修长的五指握着手机自然地递过来,他的眼皮微微垂下,睫毛盖住了眼睛里汹涌的情绪。
支楚月语气愉悦地说:“好,那我加你。”
她高兴的时候,尾音总是微微翘起的。
六年了,这个习惯还是没有变。
林哲愣了愣,收回手机,敛起所有情绪,他迈开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支楚月钝钝地看着他走远,只有他背对着她的时候,她才敢肆无忌惮地用贪婪的目光在他身上任意地着落。
他长开了,肩膀很好地撑起了西装,他微微偏了偏头,支楚月看到了他优越的侧脸。
午后的光青睐地落在他的脸庞,照出一层细细的白色绒毛,软软地。
和谐地中和了他侧脸的冷。
支楚月无声地叹了口气,看着手机里与他的聊天框,除了通过好友的自动打招呼,其余一片空白。
她将凉掉的面对着他发麻的手伸进暖和的口袋里,给自己打了个气。
还有时间,一定可以的。
不过是重新来过。
支楚月整理完东西,闲下来了,才敢去点开林哲的朋友圈。
朋友圈背景是一棵树,有一盏灯藏在了树叶里,周围的树叶都被染成了淡淡的黄色。
她没有细看,滑下来,发现他的朋友圈少得很。
只滑了两下就完了。
最新的一条都是在几个月前,拍了一张他的手,撑着伞,旁边好像还站着人。
文案是:“下雨了。”
没什么特别的。
支楚月却对这条朋友圈发起了呆,她把照片点开放大,无数次确认旁边站着的像男生,才松了一口气。
“什么都没有。”支楚月叹了口气,头靠着座椅发起了呆。
六年了。
林哲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以前他就像个暖烘烘的太阳,暖和着她,也照耀着别人。
但是现在的他冷冰冰地,拒人千里之外。
可是很快,支楚月就知道他的冷漠只是对着他。
他从来没有变过。
支楚月下班回家之后刷了刷朋友圈,看见许修睿发了条朋友圈,照片里的五个人围在一块,端着酒杯。
照片中心是林哲,他笑着抬起杯子,冲着半空,他眼睛弯弯带着笑意和六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支楚月顿了顿,那样的林哲和她今天的林哲截然不同。
她生出一丝撕裂感来。
六年前的林哲是怎么样的?支楚月猛地愣住了。
她忽然发现时间冲刷了她的记忆,某些以前让她觉得刻骨铭心的眉目,放到现在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不记得了。
不记得六年前的林哲是怎么样的了。
她只记得他是正义纯真的。
可是这样的词语,被无数人描述过,太广泛,广泛得没有一点特别之处。
支楚月不敢给林哲发信息,只好旁敲侧击。
她给许修睿发了个微信:“嗨,你们也在新天地喝酒吗?”
那头很快回了个“?”
支楚月撒谎倒是撒得很顺溜:“我们所今天也在呢。你们还在吗?我给你们敬一杯。”
许修睿:“刚走了。下次吧。”
支楚月佯装遗憾地回他:“那好吧。下次有机会一定和你们喝一杯。”
许修睿不回她了,但是支楚月也不在乎,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们刚走,林哲又喝了酒,回家还有一个半小时,这个时间够她折腾了。
她立马从床上翻下来,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食材可以让她熬一碗醒酒汤的。
在她折腾的期间,支有云走出房间过,看见她戴着黑框眼睛埋头切着姜蒜,他喝了一口水:“怎么了?饿了?”
“你不是不吃姜蒜?”
支楚月头也不抬:“做醒酒汤呢。别打扰我。”
“好端端做什么醒酒汤?”
支楚月一顿,面不改色地撒谎:“突然想喝了。暖胃。”
净瞎扯。
支有云瞪了一眼她,没有点破她的心思,懒得理她,由着她去了:“你别折腾到太晚,回来早点睡觉。”
支楚月专心致志地琢磨着怎么做出一碗美味的醒酒汤,一时还没有琢磨出支有云话里的不对劲。
过了一会,她把豆芽撒到滚烫的水里,才忽然醒悟。
回来?
支有云怎么知道她要出去?
她吓得六神无主了,把材料都撒进去,进去房里找她爸去了。
“爸。”
支有云正坐在床头看书,看她来了也不意外,抬眼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支楚月坐到他床边,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轻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支有云揣着明白装糊涂:“知道什么?”
“就是那个啊。”支楚月红了脸,“你肯定知道了。”
“六年前我跟你说过的,我喜欢的那个男生。”
支有云不轻不淡地:“哦。”
作为女儿和老爸讲这种感情上的事情是会带有羞涩感的,支楚月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顿了顿,终于鼓起一口气。
“我知道你知道了。我挑这里搬过来,也确实是因为打听了他住在这里,但是除了这个,我也是真的想让你离潘叔他们近一点。”
“这样你们以后退休了,走动也方便一些,让潘叔他们来我们家做客也很近啊。”
谈到搬家,一直是支有云心里的一根刺,他一把合上书:“你说说,你说说,要是还在原来那片,离你律所多近?”
“你看看你,每天上下班要折腾多久?”
支楚月挽着她爸的手臂:“那怎么了?这房子本来就是你和我一起住的,我不能总想着我自己吧。”
“离律所近又怎么了?我工作那么忙,也陪不了你,你要是有什么事,住这也和你的老朋友有个照应。”
“爸。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能不能也让我为你着想着想?”
支有云顿了顿,面色柔和了不少,但是言语忍不住骂她不争气:“算了,都搬过来了,还能退了不成。”
“还有你,我不管你搬过来是不是为了他,在我面前注意着点。”
支楚月知道她爸这是不再干涉她的意思,她不由得心一软,靠在父亲肩头上轻柔地撒着娇:“知道啦。”
他爸哼了一声,拍了拍她:“看着你的汤去。”
支楚月踩着拖鞋急匆匆地跑出去,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十五分钟后,她端着汤矜持地摁响了林哲家的门铃。
许久,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就在支楚月放弃转身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身后站着人,半眯着脸,懒洋洋地靠在门上,低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