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万灵睁眼,只望向那天水北岸的流州,却不知是何缘由,各方大能只见有黑气起于流州又瞬间散去,似若幻觉。
再说张三回到祠堂时,太阳刚出,空气还有些凉凉的,往常这种时候,他的同伴们都应该出去了,今日也不例外,于是偌大祠堂,就只剩张三自己。
“驴草的,臭乞丐,敢偷你爷爷的东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喊打声,又夹着声嘶力竭的求饶声,只是喊打声实在有太多道,以至于那求饶声像是水中浮萍那样不堪一击。
说到乞丐,张三知道定是他的同伴,因为在这一条街上,是没有别的乞丐的,于是赶紧抄起一根破木棍子,壮着胆子向外冲出,也不管腿脚发软,只是要救同伴去。
一群人见门内竟有另一个乞丐胆敢抄着棍子露面来,一个个不知是该生气还是嗤笑,也不知这乞丐是真的没有将这么多人放在眼里还是一心找死,却也没有怎样多想,个个狞笑着,将张三抓到人群中,顺便揍了一顿。
许是气撒了,人也累了,那伙被偷了东西的人从那早已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乞丐身上掏走了一个钱袋子,又向他啐了口唾沫,便抛着钱袋远去了,只剩地上躺着的两个气若游丝的乞丐——还有一根棍子,不过那棍子从始至终无人理睬,也没有打在人身上的命。
“猴子!”张三用尽全身力气叫了一声,生怕那叫猴子的乞丐被人打死了,可他自已也都已是奄奄一息,根本没什么力气。
“张三......”好在猴子还能回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三暗自庆幸,他们这一伙乞丐聚在一起许久,算是相依为命,无论是谁没了都是切肤割肉之痛,当然,若是有一个富贵人家过来认亲带走一个,那另算。
“我快要死了......”猴子依旧气若游丝,声带都不震动了。
“说什么胡话!”张三有些紧张,“你先闭嘴,等我歇歇,起来时带你进去。”其实他自己也是全身疼痛,好像有很多处都骨折了,呼吸时也觉得有血卡在喉咙中,但他觉得自己不会死。
重重呼吸两口,张三强撑着坐起来,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在一瞬间呲牙咧嘴起来,他的腿断了已经变形,尖锐的疼痛令他大脑有些混乱,只记得疼痛。无处用力,又只能一屁股坐下。
而就在坐下的一瞬间,张三仿若掉进一个无尽的黑洞,死寂无声,连他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了,双耳像是蒙上了一层水,仿佛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天渊!他惊恐四顾,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哪里,到最后,他连自己是否在转头转身都不知道,他看不见。
“少年,这公平么?”一道声音自天渊深处传来,带着九幽冥寒,冰冷刺骨。
“你是谁?!”张三想要嘶吼,可他发不出声音。
不过饶是如此,那来自天渊的诡异似乎还是听见了张三的声音,再度开口,道:“我?我自你心里来,自然是你。”
“我梦中所见,是不是你?”张三想起这声音与场景的熟悉,开口问道。
“梦?便当做是梦吧。”来自天渊的声音并不在乎这些琐碎的小事。
“现在,也是梦?”张三问。
“若之前是梦,现在自然也该是。”
“我要醒来!”
“醒来之后?”
“当然是救猴子,他已经快不行了!”
“他已经死了。”天渊的声音面即使对于死亡,仍是那样冰寒无情。
“不会的,他刚刚还与我说话,快让我醒来!”张三嘶吼着,因为吼得太用力,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却仍是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少年,这公平么?”黑暗中,那道声音回荡,语调中的冰冷让这片空间都凌厉起来,话题又回到了原点,“他们打你,你不能还手,这公平么?”
“他们人多而已!”张三嘴硬着,心中却像是有一只手抓在上面。
“他们是有钱人,你不过是乞丐,这公平么?”
“各自有各自的活法!”
“他们有钱、有父母、有家,冬日不必顶着寒风硬雪出门乞食,夏日也各自抱着冰镇的西瓜在家清凉,你呢?”
张三不再说话了,他没了说话的力气,黑暗中传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砸在他的心坎上,每一个字都准确地落在最柔软的位置,让他鲜血横流、痛苦万分。
“憎恨他们,我给你力量,去复仇!”那声音不再冰冷,他疯狂了起来,像是诱惑公主吃下毒苹果的巫婆,“那些有钱的人,那些冬暖夏凉的人,他们都该死!在你们担心自己食不果腹,被冻死饿死、甚至被野老鼠啃死的时候,他们不会理解你们,在他们眼里,你们都只是零游小鬼,对他们来说,你们还不如一条野狗!”
张三终于动摇——其实他早就动摇,只是无法下定决心。
“我要先救猴子!”张三咬牙。
“他已经死了!被那些该死的有钱人杀死了!”
“那我也要亲眼看见!”张三咆哮着,猛然间发现,自己竟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了,黑幕已经散去,场景又回到熟悉的地方。
猴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张三焦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猴子的身边,却忘了自己双腿骨折的事情。
“猴子,猴子!”他摇着已经软成一滩烂泥的猴子,即使心中知道结果,却仍不愿放弃,他将猴子扶起来,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进了那座破败的祠堂,在这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伤竟然全都好了,没有疼痛,只是有一种全身的力量无处施展的感觉......像有火在烧!
将猴子放到一边,张三便只能在那里坐着,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而且身体与心中的灼热感更让他抓耳挠腮,他眼睛都有些红了。
“你看,他已经死了,被那些人活生生打死了!”那恐怖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却没有再将张三拉入黑暗中,“你甘愿吗?我给你力量,去报仇吧!”
张三的眼睛渐渐直愣起来,只盯着某个方向,“报仇......我去报仇。”他念叨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外行去。
这个时间,乞丐们的早间第一轮活动便是做完了——有善人施粥,每人去蹭一两碗,因为乞丐们年纪都不大,又普遍嘴甜,施粥的小姐姐都挺乐意多给点,饭饱之后,便是满足的“回家”休息时间,众人归来,却见张三眼神直愣,动作僵硬地向外走来。
“张三!”有人叫道,“给你带了个窝窝头,刚没见到你,施粥的秋姐姐还问哩!”
张三没有回应,仍是直愣愣地走,连那香喷喷的窝头都视而不见。
“张三?”小乞丐们发现不对劲,拉住他的手臂,想要问问情况,却发现自己拉着的好像不是张三的手臂,而是一头牛的手臂,连让他的动作变形都做不到。
“这是怎么了?”有小乞丐疑惑,堵在张三的前面,盯着他眼睛看,“他好像......在看那边!”那个乞丐又伸手指向一个方位。
众人转头,却想不出那边有什么,只觉得张三是在哪见了什么好东西,实在放不下,想要过去顺回来来着,只是一时魔怔了,不打紧,于是乞丐们便轻松加愉快地进了祠堂中,然后便是呼喊声传来,带着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