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在早春的菜苗在海风中瑟瑟招摇的时候,梅容整顿好了海神军,做好了远航的一切准备。可是,他并没有赶着第一季信风出航,而是被召回了内陆。
沐慈也完成了日照州的第一期工作,绘制了还算详细的初步地图,下一步正打算勘测矿藏,将矿山收归国有……却也被召回了内陆。
因为德光帝圣旨!
赐!婚!了!
赐的当然是沐慈和梅容的大婚。
其实青王已经提前一步,把内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沐慈和梅容,两人并不觉得意外,很有些水到渠成的感觉。
话还要从梅容进行的包|皮小手术,也就是割礼开始说起。
割礼过后,因为沐慈又让侍卫六军几千人预约了手术,连带御前六军也有上千人排队,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把梅容和沐慈一起出海的事都盖住了。等这个手术的各方面好处宣传得差不多,大家也能接受了,才发现……
楚王哪去了?
被割了第一刀的准楚王君也好久没出来嘚瑟了!
是不是……被切坏了?
楚王的动向一贯是大幸人的焦点,他一有异动大家就绷紧神经,纷纷开始探察,于是……包|皮手术就是弥赛亚一族割礼一事被曝光了。从弥赛亚人嘴里也挖出了——准楚王君梅容归返弥撒圣教,而楚王也要跟着他,一起信奉弥撒教,打算让梅容远赴海外请回弥赛亚神父,目前梅容正在定海州训练海神军的消息。
这不吝于一场颠覆全国的大地震。
楚王是大幸的楚王,怎么能“吃里扒外”信一个胡人的教派呢?
什么?为了爱情?
咱们不懂啥爱情,只知道楚王不能变成别人的楚王,只能是咱大幸“光耀盛世的紫微星”。
特别是本土信奉佛教、道教的人不干了,利用报纸和平日的八卦,很是闹了一场。结果反而起了反效果,弄得下地的农夫扛着爬犁相遇了,还要聊两句:“咱楚王咋不信佛祖(三清圣人),信个什么神父亲……”于是开始各种巴拉巴拉的揣测,又说佛祖(三清圣人)是骗人的吧,不然咋楚王不信呢?又有说弥撒是个什么教,会不会给免费看病,赠药施粥什么的?
作为让百姓吃饱穿暖的楚王,在大家心目中当然比什么只让人献出财物祭祀的佛祖(三清圣人)好多了,供楚王长生牌位的不比请回菩萨的少。
好悬弥撒教的神父还没入驻大幸,不然楚王就是个活广告。
有激烈的人一个想不开以死明志,读书人骂也骂了,御史弹也弹劾了,却始终不见楚王有丝毫回应。慢慢的,本来应该是机密的楚王动向也渐渐被大幸人得知——楚王上日照州出差啦。
我嘞,日照州不就在海上吗?不就是在定海州边上吗?
楚王这是不是要跟着准王君跑啊?
事情的焦点从宗教争端,迅速回归到了事情的本质——是哪个,或者说哪些魂淡,把楚王都给逼走啦?
于是,以德光帝为首,礼部尚书公输庆为次,太妃谢氏等人为炮灰的后爹后妈团队就被架在火上,被广大百姓烤了。
除了脑子一根筋的卫道人士,剩下大幸九成人口,对楚王君是男是女,是胖是瘦的在意程度,根本赶不及“楚王被逼的要离开”的流言。
楚王要走,其凶残程度不吝于“天都要全部塌下来,而全国再找不出个高的来顶”的恐慌。
在牟渔、戚焱等人的操作下,舆论就开始呼吁“支持楚王大婚!”
德光帝本来决心就有所松动,再有梅皇后三不五时把可爱的小四抱给他看,总让他想起已经被过继出去的小五,连带想起自己命运坎坷,如今才找到幸福,却要被逼走的九弟。
他也担心九弟离开,不然也不会快马加鞭把自己两个儿子派过去了。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那两个熊孩子,一个塞一个的腹黑,用他们阻挡沐慈是很不靠谱的,说不定“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
所以,三月份时,德光帝看舆论一边倒,卫道的中坚力量公输庆敌不过民意,借口年老乞骸骨,辞职回乡。时机成熟,德光帝就挑了四月八日的黄道吉日,下圣旨给沐慈和梅容赐婚。
赐婚是需要准王君出身的,显然不能说是个胡人,也不能说是个被出宗的弃子。不过这种弃子逆袭的情况历史上不少见,德光帝就没有命令梅显把梅容写入族谱,而是给梅容另开了一宗,依然姓梅,不准姓什么菲尔德。
以梅容的功绩和他的爵位,单开一宗绰绰有余,是大幸人。将来光耀门楣,和胡人没关系,和梅家更没多大关系,最多算同姓。
不提承恩侯梅显在家中如何扼腕,想要修复和梅容的关系却又拉不下老脸,只提天京城内,关于沐慈的大婚安排,由牟渔这个兄长和嫂子朝阳郡主把关,敦促宫中司礼监安排。
迎王君和娶王妃完全不同,不光是大婚用品,聘礼嫁妆这些东西有不同,一切流程、仪式都完全不同。两个男人穿什么礼服,骑马坐轿怎么安排,怎么拜堂,洞房的规矩又怎么改……总之没有一样不改的。
好在牟渔和朝阳两人熟知沐慈性子,只围绕一个原则——王君是男子,是楚王唯一法定的、爱护尊重的伴侣。其他的都好说。
等到沐慈和梅容一起在三月底回来,牟渔和朝阳其实都准备的差不离了。
牟渔夫妇去外城的海神军专用码头迎接沐慈。沐慈倒是没变,依然白皙绝美。不过当他们看见在沐慈身边一站,明显变黑变糙的梅容,简直哭笑不得。
朝阳夸张大叫一声:“这样子怎么成婚啊,都黑得看不见五官在哪儿了好吗?”
沐慈笑着摇头:“哪有那么夸张?”
梅容自己不觉得,只是紧张牵沐慈的手和自己的比一下,又摩挲了一下,跟着大叫一声:“糟糕!”
朝阳一肚子话要教训……
结果梅容“花容失色”道:“不小心手变粗糙了,新婚夜怎么办?怎么好摸你啊?这几天能不能保养回来……能不能啊?”
好吧!
朝阳一肚子话,被一堆狗粮硬生生噎回了肚子里。
……
儿控梅容还要不满:“兄嫂怎么没把小五带来?他长多大了?会不会爬?会叫爹了吗?”
牟渔解释:“码头风太大,孩子不能吹风,也怕人多冲撞了。”
朝阳总算找到话打击他了:“你有没有当爹的常识啊?每次信里都问都问……我都说八百遍了小孩得七八个月才开始学爬学说话,这才四个月不到呢?”
梅容一点不觉得脸红,自豪道:“小五是我和阿慈的儿子啊,爹和爸都这么聪明,小五肯定会比别的小孩学得早!”
朝阳:“……”
虽然都有血缘关系,可人家小五好像不是你们两个大男人亲生的好吧?
分分钟有想要把楚王君杀人灭口的冲动,怎么破?
朝阳在丈夫牟渔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冲动!
……
再也不想来接这两个人了,简直是自己上赶着找虐吃狗粮啊。所以牟渔和朝阳把手头的婚事筹备一事,全部交付了出去,夫妻两带两个儿子去别庄赏春了。
跟着的王府众属,早习惯了梅容“恃宠而骄”的嘚瑟和脸厚,只跟在后头忍笑的忍笑,摇头的摇头。不过也庆幸将来要为之工作的是梅容,尽管他聪明腹黑,可对自己人却从不藏奸。
有沐慈和梅容回来,大婚的一切事宜就能拍板了。
婚服——都是大红色的男款,区别只是沐慈的绣了翻腾在云中的四爪龙纹,梅容的是在海浪中搏击的三爪龙纹。沐慈让绣娘又给加了一根指头,也是同样的四爪龙。
婚车——取消了,没用追星车改造,两人都骑马,而且并肩齐行。
嫁妆聘礼——不分,直接以“双方婚前个人财产”造册,把梅容带进楚王府的财产都保护了起来。
迎亲流程——省去了女方开脸之类的过程,梅容在婚前留在青王的府第,然后等沐慈去迎他回楚王府,之后拜堂,入洞房。一起出来敬酒,迎宾送客,第二天一起入宫,跟德光帝去祭祀先祖,上玉碟。
其他的细节,让司礼监自己去补充,卫终和戚焱盯着就成了。
……
婚前,按传统即将成婚的两个人不能见面的,青王再一次抓到了架梯子逃跑的梅容,简直胡子都要气的翘起来了。
“我说你能不能矜持点?婚前见面不吉利。”青王可惜自己不是亲爹,不能揍人,同时也庆幸自己不是亲爹。
“我一个大男人要矜持干嘛?能吃吗?”梅容还振振有词,“我就是回去看看我儿子啊,教他学会喊‘爹’呢,又不是故意去看阿慈的。碰到了总不能当没看见他。”
“你敢说没和他搂搂抱抱,动手动脚?”青王气死了。
梅容举手表白:“真没有,我手做保养呢,阿慈身上皮肤那么嫩,别给搓破皮了。”
还想摸衣服里去?青王气得想动手,可一想梅容婚前要挨打了也不吉利,就忍下了,叹气道:“你们两个走到这一步,说什么的都有,可给我消停点,少让人说道点吧。将来若有万一……”
“呸呸呸,老糊涂之言,言而无忌啊!”梅容赶紧制止。
青王也知道自己说错了,他是巴不得两个人好好的,赶紧呸了一下,就错过了计较“老糊涂”的话,吹胡子瞪眼道:“婚前见面是禁忌,不吉利的,为了你们两个将来好好的,可别闹了,宁可信其有啊,你们两个……特别是你,将来是要出海远航的人。而且将来你也不至于让人嚼舌根。”
梅容心里想着爱人和儿子,却知道青王是为自己好,不情不愿的打消了继续偷跑的念头。
青王看劝住了,把他拉到书房去,问:“你刚上岸那会儿,曾经寄放在我这里的东西,要不要拿去?”
“不拿。”梅容道。
“那不是你的家底吗?”青王开玩笑道,“被楚王知道你存私房,小心跪床头。”
梅容本来可以开两句玩笑,不过因为几天不能见沐慈,心情正低落,不高兴道:“那些东西,算是我最珍贵的财产。如果将来有什么……当然,我尽量不要有什么万一,但是好多事不是我说了算,得看老天赏不赏脸。所以,劳您再帮我保管二十年。若二十年后我没事,我再来取。若不到二十年……您再交给阿慈。”
青王虽然好奇,但没看过里面的东西,闻言也只能点头答应,只道:“海上那么危险,楚王怎么会让你远航?”
梅容沉默良久,才道:“因为他知道天地有多广大,不想用爱困住海鹰的翅膀。”